那名老書生聞言,頓時燥紅了臉,還不待他再說什么,新進(jìn)來的孔青珩終于找到了插話的時機(jī),撫掌高聲贊道:
“好!小娘子這話說得好極了!”
“好!”
“高!”
“妙!”
……
隨著孔青珩一語落畢,書肆里其它一些年輕書生也紛紛褒贊道。
這幫混球!居然學(xué)本郎君!
面上不顯,孔青珩的心底里已然嘀咕開,被人這么一跟風(fēng),哪還有他的事?
“郎君謬贊。”
果然,蘇家小娘子只是微微朝孔青珩頷首施禮,又向其他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繼續(xù)開始挑書。看得孔青珩眼角狂跳,吃味不已。
他一個大活人,竟然抵不過那幾本書冊子?
雖然,他方才是沒幫得上什么忙,可,他這張皮相難道是擺設(shè)不成?這蘇家小娘子,竟然,竟然真就視若無睹了!
心中氣悶,看著依舊站在書肆里的那四名書生,他便沒了好臉色:
“你們幾個,怎么還杵在這里?皮厚至此?”
經(jīng)他這一提醒,剛才夸贊過蘇家小娘子的人也立時反應(yīng)過來,看向這幾個老不修,個個目光鄙夷。
挨不過旁人的眼刀子,那名老書生扯了扯旁邊人的衣袖,低聲道:
“我等,不如改日再來擇書?”
“有理。”
“甚好。”
“可。”
“風(fēng)來,你怎么不吭聲?”
他們當(dāng)中平日素有急智的風(fēng)來,打從進(jìn)了書肆便開始神情恍惚,這小娘子還真恁地厲害,不僅嘴皮子利索,就憑那張臉蛋竟把人的魂都給勾走了。
“你們先去,我稍后回坊再聚。”
被人拍了肩膀,風(fēng)來側(cè)頭答道,眼角余光仍自落在書肆里面那小娘子身上。
見狀,三名老書生也不好多勸,帶著眾人目光焦點(diǎn)的那名老書生灰溜溜地離去。
眾人火氣漸平,書肆里又恢復(fù)了平時的靜謐,有幾名年輕舉子臉色泛紅,時不時悄悄看向蘇家小娘子,腳步踟躕。
絲毫不知引起了整間書肆關(guān)注,又或者是對此不以為意,蘇家小娘子仍是按照她原有的節(jié)奏,有條不紊地繼續(xù)篩選著書肆里新到的書本。
“小娘子真睿智也,方才,我瞧見那沒臉皮的有心反駁卻又無話可說,不想,小娘子一句即擊要害,遠(yuǎn)勝這書肆滿堂男子多矣。”
故作端莊地湊到蘇家小娘子身側(cè),孔青珩義正言辭道,全然不在意自揭自短,還暗戳戳地將屋子里其他窺伺小娘子的人貶低了一遍。
“郎君謬贊。”
聞聲,蘇家小娘子面上的神色未動,仍是淡淡告謝。
“我瞧這書是極好的,小娘子既然喜歡,為何要從丫鬟手里取下?”
看到蘇家小娘子滿眼不舍地將丫鬟手里的書取下一本放回書架,又將手里另捧地一本放在丫鬟手中,孔青珩溫聲問道。
“書乃無價之寶,我卻一俗人矣。”
蘇家小娘子面色淡淡,對于孔青珩的問話,回答得干脆利落。
她的話再往通俗里說,便是身上帶的銀錢不夠,購不了太多書籍。
聽到這位郎君孟浪的問話,饒是自孔青珩進(jìn)門后就雙頰泛緋的秋月也不禁瞪了他一眼。瞧著是個豐神俊秀的美郎君,怎么說的話,這么不中聽?專門捅人軟刀子呢。
連身為孔青珩貼身小廝的孔安聞言,也不禁暗暗扶額。
我的郎君喲!小娘子哪是這樣搭訕的?您這可不是在結(jié)親,而是在結(jié)仇吶!
孔青珩雖然平日里沒搭訕過小娘子,可沒見過豬跑還沒吃過豬肉嗎?他哪里不曉得,他剛才的問話并不中聽?只不過,書上說得好啊——將欲取之,必先予之。
他想讓蘇家小娘子記住他,自然要先給她一個深深地、不同于常人的印象。既然他那張無往不利的俊臉失了效,那也就只能劍走偏鋒了。
孔青珩又道:
“小娘子之才,我是極為服氣的。千里馬還求伯樂賞,伯牙唯有子期知,想必,這些書兒也是盼著落入小娘子手里的。相逢即有緣,不如,就由我來為它們贖身,再轉(zhuǎn)贈小娘子,可好?”
絕了!
孔安眼底一亮,郎君這招絕了呀!
要贈書給蘇家小娘子,偏生還說得像是在為書本考慮一樣,人們都說投其所好,這下,蘇家小娘子該是要應(yīng)了吧?也不會誤會自家郎君的心思了。
相逢即有緣,嘿,自家郎君可沒說到底是與這些書本有緣,還是與蘇家小娘子有緣呢。
不說孔安心中在為孔青珩暗自叫好,近處注視著這邊的幾名書生也盡數(shù)撇過臉去,估摸著心底里在嘀咕“無恥”“巧言令色之徒”諸類吧。
方才瞪了孔青珩一眼的秋月,面上也不由浮現(xiàn)些微歉意,不過,她還是很盡職盡責(zé)地替自家小娘子回道:
“前些日子,我與我家娘子來書肆買書,一名年輕舉子恰站在娘子身旁,正望書而泣,我問他何故,他答曰:無他,替書泣也!我乃寶物,美娘子竟狠心無視,悲呼。”
秋月說著,看向孔青珩的臉上便帶了幾分狹促。
顯然,孔青珩這招不僅有人用過了,而且還遠(yuǎn)遠(yuǎn)比他要無恥得多,一個大好男兒說哭就哭,可比他這迂回來又迂回去的搭訕威力大多了。同時,也從側(cè)面佐證了,這招對她家娘子無效,不然今兒個,她家娘子也不會孤身站在書肆里。
瞠目結(jié)舌!
聽到秋月的回復(fù),孔青珩是當(dāng)真傻了眼,前一剎他還在為自己沾沾自喜呢,結(jié)果,下一瞬,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澆了盆涼水,透心涼!
孔青珩愣在了原地,蘇家小娘子卻攜著秋月轉(zhuǎn)過了前面書架的拐角。
“撲哧!”
“怎么?瞧上了?”
轉(zhuǎn)頭看向自家丫鬟,蘇家小娘子輕聲打趣道。
“哪兒呢,婢子只是覺得方才那位郎君的反應(yīng)著實(shí)有趣。”
秋月低聲答道,摸不準(zhǔn)自家娘子的心思,她也不敢胡亂為人說話。不過,說起來,方才那位郎君的相貌倒真是她生平僅見,一頂一的好。
“行了,笑過便也罷了……假若我沒猜錯,他應(yīng)是孔郎君。”
蘇家小娘子神色平靜地說道。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