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六扇門那種人吃人的地方……”
李玉涵臉上仍自有猶豫，見狀，孔洛圖搖了搖頭。
“玉涵，如果今日我們不同意他去六扇門，萬一他真想起來那段回憶，知道他本可以自己避開那一劍，豈非心結(jié)更深？”
聞言，李玉涵陡然一驚，她竟然忘了那樁事！
珩兒幼年，也曾隨他們夫妻習(xí)過武的！
若不是因為那年的事……
艱難地點了點頭，李玉涵終于認可了孔洛圖說的。
假若珩兒終有記憶恢復(fù)的那天，如今讓他放手去做，比硬拘著好。
“可，珩兒的安全……”
幼年習(xí)過武，這么多年不練也和廢了無異，即便如今讓他撿起來，也比不過那些在刀林劍雨里摸爬滾打的江湖人吶。
再者，若是讓珩兒習(xí)武，保不齊就因為經(jīng)脈打通而破除掉當(dāng)初慧明大師給他封鎖的記憶。
“玉涵，從珩兒那場夢開始，就注定他不能再活在我們的羽翼下了，何況，就算真加入了六扇門，你當(dāng)徐宗望有膽子讓他去做危險的差事？”
溫和的笑著，孔洛圖輕聲道，面上流露出的是洞若觀火的睿智。
“子虞啊，對珩兒，你倒是比我這個當(dāng)娘的心狠。”
嘆息著搖搖頭，李玉涵示意自己對珩兒的決定已無異議。
“玉涵，不是我心狠，只是，珩兒那場大夢里，他一直生活在我們的羽翼下，可斗轉(zhuǎn)星移世事變遷，我們終究沒能護住他。珩兒夢醒后，常愛看話本，那些話本里的主角，哪個又不是歷練出來的呢？看珩兒幼年的遭遇，還有前陣子的事……”
“玉涵，只有活下來的，才能是主角吶——”
元璐長公主府里，這對多年夫妻陷入了沉思。
而對于偌大的長安城，無論是十?dāng)?shù)年前威震天下的豐朝第一女將軍，還是娶她的那位窩囊駙馬，又或他們生下的那名俊俏的長樂縣侯，抑或是近日與長樂縣侯扯上無數(shù)花邊軼事、芳華早逝的蘇家娘子，哪一位又不是茶余飯后熱捧的談資呢？
但也，僅只是談資罷了。
太極宮，立政殿。
得聞自家外甥平安歸來，圣人李世安還是很開心的，盡管過程中添了一縷無辜香魂，可，圣人博愛天下，也終究是有親疏之別。
然而……
“不行，你貴為朕的外甥，又是阿姐唯一的孩子，怎么能去六扇門，怎么能去過那種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不行，朕不答應(yīng)。”
聽到自家外甥的乞求，圣人當(dāng)即回絕，見孔青珩仍面帶希冀，可憐巴巴地望著他，遂又語重心長道：
“珩兒，朕與你阿娘一母同胞，長姐如母，先皇后去得早，朕說是你阿娘帶大的也不為過。你是阿姐唯一的孩子，做什么不好，非要去淌江湖那潭渾水？”
朝邊上記錄的隨行史官使了個眼色，暗示他們停筆，圣人繼續(xù)道：
“今兒立政殿中也無旁人，珩兒，舅舅就給你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世皆人以九歲侯爺為奇談，但等十一月你及冠，朕定然還要再封，那時二十歲的長樂郡公，豈非又是一樁美談？舅舅身為圣人，不可枉顧朝廷法度，官職敕封自是取賢而任之，然，爵之一事，三省卻不至于駁了朕。
珩兒，你的性子，舅舅是知曉的，絕不至于違反朝綱，你此生，必定是要榮封長樂郡王，子孫綿延，長樂一世，自得逍遙，可不快哉？”
清楚自家外甥不學(xué)無識，咬文嚼字是不成的，李世安索性點明道。
掐指算來，孔青珩出生時便榮封康樂縣子；先帝歸天，圣人即位時，被封康樂縣伯；及至九歲，已被敕封為史上罕見的九歲侯爺——長樂縣侯。
再若是圣人寵愛，及冠時長樂郡公，娶妻時再晉為長樂國公，也都不足為奇。而待今上極樂，新帝也就是對孔青珩同樣寵愛備至的太子李泓即位，可不就是長樂郡王了？
旁邊的史官心頭暗跳，只慶幸圣人讓他停了筆，不然此時他的筆怕是已經(jīng)掉在地上，驚擾圣駕了。
嘖嘖，九歲侯爺，遠遠不是孔郎君的終點吶——
可以說，只要孔郎君不自己作死，犯上大逆不道的事，這長樂郡王可是板上釘釘?shù)氖拢∈ト舜撮L公主一家，果然是恩寵備至，連今兒這話都是敞開了說的。
心頭默默驚羨，殿旁側(cè)的左右史官倒是懂事，絕沒想要在回頭離了立政殿后，往圣人的起居注上添上這筆。
世人常說金口玉言，雖然不擔(dān)心長樂縣侯的為人，可世事易變，豈能盡如人意？不曾聞，福多不堪受呼？
這一筆，當(dāng)然了，他們終究會添，只是估摸著是要到圣人百年之后，甚至于長樂縣侯的百年之后了。
“圣人舅舅，阿娘已經(jīng)同意了。”
見狀，孔青珩不得已，連忙補充道。
果然，此等大事，要搞定圣人舅舅，還是得先征得阿娘的頷首應(yīng)允，得虧他是先稟呈了阿耶阿娘，不然，今兒還真懸了。
“阿姐她……”
聞聲，圣人當(dāng)即一愣，旋即無奈搖頭。
“罷了罷了，若是征得阿姐的同意，朕……也無從不允。”
六扇門不比旁處，旁的官職還需得三省通過，可六扇門自成一系，任用調(diào)度皆不從三省下達，圣人這一首肯，事情便是真定了。
“只是……”
看著松了口氣的孔青珩，圣人摸了摸唇邊的胡須，淡然道：
“堂堂長樂縣侯自然不可屈身于六扇門，長樂縣侯乃是出京游學(xué)，至于六扇門的新晉捕頭，名為白珩，取白身之意，如何？”
“圣人舅舅高瞻遠矚，英明無比！”
立時，孔青珩不要錢的“龍”屁張口即來，分外乖巧道。
“你這孩子——”
好笑地搖搖頭，圣人突然狀似無意道：
“說起來，寧玥再過些日子就要及笄了。”
“外甥……”
“罷了，既然過幾日你要離開長安，趁著今天進宮，去見見泓兒告別吧。”
看著孔青珩踟躕的模樣，圣人又轉(zhuǎn)了話鋒。
“喏！”
這回，孔青珩倒是答得分外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