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應昨天傍晚就到達鴻福山莊的行致明,今早雞鳴時才到山門前。
遲來的原因是個人私事,在后廂房同偏房兩位小妾道別,因要父親發話才可回府,便似回歸遙遙無期的將士們一樣,依依不舍,場面被演變的相當悲壯。
兩姬妾哭作一團,好似要沒命回來,行致明聽外頭管家喚了聲“二少爺,時候不早了”便起了身,拭了淚,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過一樣,輕輕松松出了府門,立馬車旁又不愿意動彈了,左思右忖半天,左手捶右掌心,當下有了決定。
讓隨叢等人一應先出發到城外等候,自己騎上隨從牽來的馬兒往另一頭去了。
去的是臨安城最繁華的西街上,西街上,酒家茶樓應有盡有,西街上的客棧也是臨安城最頂級、奢侈的。
西街的繁華還有一個原因,這兒立著江湖最大的伎-館紅翠樓。
紅翠樓的花姐與其夫君劉佑是從江南小鄉來的,原本夫妻二人只是開了家小飯店,一點小買賣罷了,小日子久了,飯店也開的大了,漸漸夫妻倆在臨安城名氣也大了,劉佑這三妻四妾的念頭便上來了,平日喝喝小酒、逛逛花樓什么的都是常事,花姐氣不順,也沒啥念想,即有一日也不知受了隔壁王婆還是鄰居李嬸的“提議”,想著自己盤個小樓開花樓留住丈夫。
紅翠樓就這么來了,花姐這“無心插柳柳成蔭”的生意理念倒也運氣好,劉佑也被留住了,除了先前留下來的姑娘,這一天一天的開下去,就自然有門道給他們送來新姑娘了。
至于各中悲苦歡樂卻也都是一樣的,哪家姑娘都說她們苦,哪個媽媽也都說她們家姑娘好……
那紅翠樓的出眾之處呢?
首先,伙食好,劉佑就是廚子出身,對于這類硬件設備當然都是要十全十美的。
再來,地方好,花姐也不是個大膽的人,原說開就開吧,剛盤下來時,也努力過讓那些姑娘們從良,紅翠樓就只是酒家留宿的大客棧罷了,可是非有幾個姑娘扶不上墻的,和大東家劉佑亂來,那花姐氣了,便直接開口迎客,明碼標價。
所以這紅翠樓在明也就是個酒樓,熟客介紹的、回頭客的才知里面的生意主要資源在哪,這不是給了許多人方便,特別是達官貴人們呀。
最后,當然是姑娘好,花姐其實有報復男人之心,混這一行的姑娘們卻也莫名的志同道合了,沒有志同道合的,花姐也會照顧,頭一回呢一定給她最有眼緣的那位公子少爺的,久而久之姑娘們皆無怨言,跟著花姐一起當個“巾幗英雄”!
姑娘們好了,客人也就多了,客人多了也就銀子多了,生意做的這樣好,也就能進各種各樣的姑娘進來了。
所以說,紅翠樓的紅火為何?
大家閨秀、小家碧玉都有,妖艷潑辣、塞外尤物也供貨不斷,最主要的是,你想要未出閣的姑娘,那也有……
而行致明就是某年某月某一日,與同窗會友喝醉,被拉到紅翠樓里續攤時,遇到了紅翠樓剛被買來的金柳柳姑娘,雖有姬妾可是卻與外頭的不同,致明少爺這一條路就無歸期了。
金柳柳姑娘也不求名份,乖乖的待在紅翠樓里,花姐也敬她,只讓她守著行二少爺這么一人,不過行二少爺這每回來就奉獻出供他們上下吃上一年白花花銀倆,故而,金柳柳只接一人就一人,業績可比其他姑娘好的多,當然有這個權利嘍!
因此情濃蜜意怎么能叫行二少爺離的開,便同往常一樣,留宿第二天,才想起緊要之事,匆匆道別金姑娘,快馬到城外,沒叫隨叢的人給恨死,二少爺趕忙賠了不是,下人們有慍意,卻也不能說什么,況且二少爺如此這般的抱歉之色,也是鮮有,便只道早早出發,早些將二少爺送到大伯家便好,到時候該留的留,該回的回,作為下人也就這點要求了。
一路無書,致明二少爺帶著眾下人和隨禮,還有那頂金鳳閣打造的轎子,浩浩蕩蕩的來到了鴻靈山莊山門前。
鴻福山并沒有設護耳,只是致明二少爺來的早,也來的巧,正好遇上掃地的家丁兩名,隨叢上去說明來者是誰,只因家丁新來,還未曾聽誰說起過山莊曾有位二老爺,也未曾知道還有遠房來會親的,便一直沒有請致明進山,只道稍等片刻,一名家丁繼續掃地,另一名上去報信了。
半晌,那家丁和行安郎才出來山門前見客,話也不多言,都是自家人,也是貴客,安郎還記得自己最喜歡的就是二叔那一身官袍了,便今日待致明堂兄又更加親厚了,二人有禮有教,有說有笑的來到了鴻靈山莊前院。
人一進大門來至前院,大廳前的行如遙和長子行伯郎立馬就迎了出來,小月郎由奶娘牽著,見著有人來,高高興興的也從大廳里跑出來,跑到伯郎大哥身邊,一仰望致明,有怯意。
如遙那處與侄兒寒暄,致明又交待了父親說的話和一眾隨禮,特別是那頂轎子,又多聊了幾句,自然沒有注意到伯郎和小月郎這兒的談話舉止。
小月郎連連退,又要抓著伯郎的手往回退,叫伯郎給牽了回來,怎么說也是習武世家,一來習武之人都沒那么多小家子的見外,二來家中教育只對兩妹妹如此,月郎雖小,卻也是男兒身,如此躲,怪的很又確實缺失禮教。
伯郎露了點不悅,卻難掩寵愛之意,他拉著小弟道:“他是二叔家的致明堂兄,年下時我們剛去了臨安城二叔家拜年過的,怎么就忘了?你致明堂兄吃飯時還給你夾過魚可記得?”
月郎搖頭:“他不是。”
伯朗皺眉:“你倒生了?……難道只許在臨安城行府見到的他是他,他到另一處就不是他了。”
月郎還是搖頭,甩開了兄長的手:“月郎要去找姐姐玩了。”
說罷匆匆跑走。
那邊將轎子的來龍去脈都說完的三人,行致明往月郎跑的方向意味深長的望一眼,行如遙也注意過來,有些許不明,伯郎這才走近,略表失禮的作揖。
“月兒怎么了?”行如遙問。
“說是沒趣,去后院玩了。”回了父親,又轉來拱手對致明解釋:“致明,多有抱歉。”
行致明一樣拱手:“伯郎兄這不是見外了,你我一家人,月郎我也最喜歡,他還小隨他點好,我一來未先稟明,我才是唐突之人。”
行如遙聽罷也點頭滿意,至于二弟與父親的事,他不來就不來,孩子間還是得往來的。
一來二去的交談說話,也來到了大廳里,互問學業家常,行如遙命了下人將客院收拾出來,安郎道自家兄弟何用住那么遠,就同他一起住,方便些,也更加親厚些,致明兄長也能更快的熟悉。
致明點了頭,向大伯推拖再三,行如遙便也無話,點了頭,最后說:“第一回來,要多住一段時間才好。”
父親也正是這個意思,如此一聽,行致明自己也就不用多說,當下心頭松一口氣,拱手對行如遙道:“小侄打擾了。”
午時還差一刻,老太太那邊來了一位丫環過來說話:“回老爺、三位少爺,老太太那屋請。”
行如遙摸摸胡子同伯郎兄弟講:“你們先陪致明過去,我隨后過去。”
“好,致明兄長這邊請。”安郎最熱情,領著行致明先出大廳往二門院走去了。
行伯郎隨后,望一眼父親,未說話,作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