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入眼簾的是一條雜草不生的小道,道路兩邊是井然有序的兩排土磚民房,村里十分安靜,一個人影也沒看到。剛一走進去,便覺得溫度驟降,幾人不由得都動手整理了一下衣服。
秦皈一謹慎地環顧了一下四周,除了陰氣重了些,他倒沒發現別的異常,但是小心起見,他還是從包里掏出了一瓶藥丸,捂在手里。
走在最后的是季陽,童烈二人。兩人先是聽到了一陣竊竊私語,還來不及分辨什么,一股深灰色的霧氣從木門外涌了進來,刺鼻的氣味讓兩人頓時身體一軟,向前撲去。走在兩人前面的是廖山,在濃霧進門的那一刻,他似乎有所察覺,轉身先是呆了一瞬,看到身后兩人都暈了,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一邊穩住他們,一邊大聲告知前面兩人。
“有瘴氣,快跑!”
秦皈一聞言立刻轉身,將身側的安風向前一推,大聲道:“快跑,去找棟門窗完好些的房子!”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從廖山那接過童烈,兩人一人拖著一個,跟在安風身后跑起來。
身后灰色霧氣已經變成了深黑色,慢慢地幻化成一顆骷髏頭的樣子,張大嘴巴,發出刺耳的尖笑,快速地向五人沖去。
秦皈一故意落后一步,他一邊迅速地跑著,一邊在童烈的衣兜里翻起來。突然,一顆散發著金光的小珠子從童烈的衣領處露出來。
秦皈一眼睛一亮,手里銀光一閃,掛著金珠的紅線輕松斷成兩截,金珠滾落到他手上。
骷髏頭追趕著幾人到了村子最北端才停下來,骷髏頭一路追得太緊,安風都來不及看兩邊的房子。這時終于有一棟門窗完好的房子出現在了她右手邊,她趕緊推開了民房的木門,將身后幾人迎了進去。
秦皈一最后進屋,順手在木門上貼上了一道符咒,他將童烈扶到靠墻的地方坐下。不急不忙地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個藥瓶,隨手倒了五顆烏黑的藥丸出來,一人發了了一顆。
廖山給暈迷的兩人喂了下去。
安風拿著藥丸遲疑了一下問道:“秦大哥,這是什么呀?”
秦皈一吞下自己手里的藥丸,頓了一下才道:“好東西,保命的,不吃的話,下場就跟他們一樣了。”他笑著,指了指還在暈迷的兩人。
安風看到一旁的廖山已經吃了藥,只得一臉視死如歸地跟著吃下了。
秦皈一站在窗戶旁,仔細地打量著還沒有散去的骷髏頭,這應該就是傒囊在地圖里提到過的勢力之一。只是這大白天的就能出現,看來要比他想象中的厲害一些。他一邊思索著,一邊晃動著手里的紅線綁著的小金珠。
安風吃了藥,感覺身體并沒什么異樣,休息了一會兒,便開始打量起他們現在待著的小民房。簡單的兩室一廳的格局,房子里家具很少,干凈整潔,好像一直有人在打掃,卻又沒有人近期生活過的痕跡,隱隱透露出幾分古怪來。客廳里有一張已經很少見的八仙桌,兩把原木椅子,還有幾個擺在墻角不知名的罐子,都是纖塵不染的樣子。
安風慢慢地渡步進了其中一間里屋。里屋不大,除了一張簡單的木床,和一具衣柜以往就別無他物了;床上連簡單的被褥也沒有,只有光禿禿的床板。她俯下身在床板上敲了敲,發出了‘咚咚’的悶響——床下應該有很大的空間。
“好奇心害死貓,你確定還要繼續查下去嗎?”一個慵懶的聲音從房門口傳來,秦皈一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
安風回頭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很驚訝的樣子。她慢慢站起身來,笑了一下,目光里沒有了一路上那種天真,變得有幾分嚴肅起來,緩聲道:“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秦皈一搖搖頭道:“我這人向來不喜歡多管閑事,只是你自己好像也沒有刻意隱瞞。”
安風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小聲道:“其實現在告訴你也沒什么關系了,我是來找我姐姐的。她叫安嵐,跟我同歲,她很喜歡畫畫。一年前,她和幾個朋友說要外出采風,后來就再也沒回來了;警察那邊找了一段時間就判定為失蹤,家里找了一些關系,打聽到他們最后出現的地方就在這附近。可是不管是警察還是私家偵探查到這就查不下去了,我爸媽都已經為了這事病了好幾次,姐姐一直是他們的驕傲,可是……”
她的聲音微微哽咽了一會兒才接著道:“最近這兩個月,我經常做夢夢到她,在她的夢里,我見到過這個村莊的樣子……她就在這個房子里……在畫畫,就坐在這張床上。”
秦皈一順著她的手指看向那張不起眼的木床,緩步走進房間,在木床邊蹲了下來。只見他學著剛才安風的樣子,屈起食指,敲了敲床板,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姐姐如果不在世了你怎么辦呢?”
安風愣了一下,臉色微白,慢慢蹲下身來:“我想過的,可是無論生死,我都得給我家里一個交代,他們年紀大了,受不起折騰。”
秦皈一敲床板的聲音微微一頓,似是發現了什么。他轉頭看了看身邊年輕的女孩道:“你考慮清楚了就好,生死有命,人鬼殊途,各有各的路要走,不要枉生執念。”
安風點點頭,勉強一笑:“我知道的,謝謝你,秦大哥。”
秦皈一拍拍她的肩膀道:“你退后一些,這下面好像有什么東西,我看一下。”
安風連忙后退了幾步,嘴里叮囑道:“我剛剛也發現了,下面好像是空的,你小心點,這個村子里怪怪的,剛剛外面好像也是一個人都沒有。”
秦皈一笑了笑道:“怕什么?進都進來了,不查清查我們好像也出不去吧。”
安風皺了皺眉:“秦大哥,你怎么好像對這很熟悉一樣呀?”
秦皈一順著床沿有規律地敲了幾下,然后從自己背包里找出來一把小刀。他一邊順著床板的縫隙撬起來,一邊回答安風的問題:“我和你一樣,夢到過這里,所以來看看。”
撬開的床板下出現了一只沾滿灰塵的帆布書包,安風眼睛一亮,趕緊彎腰取了出來:“這是我姐姐的書包,她真的來過這。”
秦皈一收好小刀,道:“先看看里面有沒有什么線索吧?”
安風點點頭,將書包放到床上,拉開了拉鏈,一本厚厚的素描本被取出來。秦皈一走近兩步,安風看了他一眼,翻開了素描本。
本子的前面幾頁畫了幾副素雅的風景畫,安風仔細地翻閱著,生怕錯過了什么,直到“木偶村”三個黑色的大字印入眼簾。
此時外面已經醒來的兩人和廖山一起走了進來,見兩人正在看著什么,也圍了上來,秦皈一不著痕跡地退后了幾步,悄悄地出了里屋。
他重新站到了窗戶前,此時外面的骷髏頭已經沒了蹤跡,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灰色霧氣還籠罩著這個靜謐到詭異的小山村。
靠近窗口的小道上,一棵茂盛的槐樹正迎著風,肆意地伸張著枝干,幾朵白色的小花骨朵兒在綠葉中若隱若現,如同嬌羞的少女。
安風從里屋走出來,神情復雜,剛一抬頭,便看到秦皈一透過窗戶看著外面的某處發呆的場景。秦皈一有一張很出色的貴公子的臉,不過短短兩天一夜的時間,眾人印象深刻的應該都是他那張好氣又好笑的嘴,和他那仿佛一刻都不能安靜的跳躍性子。
像現在這樣靜靜發呆的樣子讓猛然看到的安風不由得一愣。
只見秦皈一表情寧靜,一雙微彎的桃花眼里帶著星光似的,唇角微抿,側靠在墻壁上。明明是微笑著的表情,可安風卻無端地覺得有點哀傷。她順著他的目光向外看去,這才發現原來他是在看外面那棵枝葉正茂的槐樹。她回想著剛剛從素描本上看到的故事,慢慢靠近秦皈一。
“你在想什么?”
聽到安風的發問,秦皈一才慢慢回過神來,他收回視線,臉上又掛上了他們初見時的那種花花公子式的笑容,道:“我在想一個小姑娘。”
“啊?”安風為他不著調的回答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調侃道:“你這是準備還俗的意思嗎?”
秦皈一摸了摸下巴:“你難道不覺得我這么一大帥哥出家了有點太可惜了嗎?”
安風裝作仔細考慮了一番的模樣,搖搖頭:“不覺得呀。”
秦皈一捂住胸口,一副大受打擊的虛弱模樣,引得安風笑出聲來。
兩人走到八仙桌旁坐了下來,其他三人也先后從里屋走出來,一個個的臉色都變得有些奇怪。
季陽將素描本遞給秦皈一低聲道:“秦大哥,你剛剛還沒看吧,這個村子有古怪,你還是先看看吧,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秦皈一隨意地接過本子,卻并沒有打開,順手就交給了安風:“我就不用看了,這既然是你姐姐的東西,你就好好保管吧。”
“姐姐?”另外三人一驚。
“安風,難道說你姐姐也來過這個村子?”季陽看起來有些緊張,幾步走到安風面前,急聲道:“她什么時候來的?后來又回去了嗎?”
安風搖搖頭,手里輕輕地撫摸著素描本的封面道:“她已經失蹤一年了,我只是聽說她來過這,所以過來看看,只是沒想到真能在這找到她的東西。”
季陽回頭和童烈對視了一眼點點頭,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他轉身從地上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只鐵匣子放到八仙桌上,低頭沉思了許久,才說到:
“其實,剛剛你姐姐素描本上的那幅人吃人的畫,我和童烈早就見過了,這也是我和他會來這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