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地牢
顧蘭被兩個大漢押出客棧,一路押解到門口,裴玄在后方目送她的離去,這算是哪門子的事啊!
裴玄同福掌柜站在門口,福掌柜對裴玄道,“顧兄弟真能狠下心將結發妻子送入大牢關上幾天,要不我替你家娘子求求情,章知縣大人有大量定不會再計較了。”
“有勞福掌柜為我夫妻二人操心,我家娘子日后定會知道為夫的一片苦心。”裴玄注視著顧蘭瘦削的背影,藕荷色衣裙在陽光底下浴上一層柔光,顧蘭此時若扭頭看向裴玄,定會發現他眼里的波光輕柔水漪。
她真真切切的感受了一次當街示眾,以往是她追緝犯人捉拿歸案,這次一時說話頂撞知縣大人落了罪名,多年來背地里罵她的犯人在黃泉之下也瞑目了。
章遠神情囂張大步走在前面,偶爾轉頭瞧瞧顧蘭,眼里透著一股邪惡勁兒,顧蘭好似看見大牢里頭的炭盆鐵鉤等著她,一想及此,她渾身難受泛起一陣鐵疙瘩。
周圍的人群開始對她指指點點,她瞥見躲在人群里的王堅一臉緊張的看向她,不知那婦人犯了什么罪,生怕自己剛才救的人是她的同伙,連帶自己吃牢飯。
顧蘭嘴角露出一抹邪笑,王堅驚恐的退出人群拔腿就跑了。
她見達到威懾的效果,滿意的拍拍手,章遠身為一方百姓的知縣窮的叮當響,衙門在街角的轉口處,門前兩株蒼天大樹蔽日,大門口的兩座石獅子經歷雨打風曬,左首那只石獅子眼睛磨成了內雙,右首那只兩只腳掌修修補補。
真是一所飽含風霜的衙門,高懸的大匾搖搖欲墜,章遠當先下馬,衙門的差役趕緊牽過韁繩,他瞄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潑婦顧蘭,一揮手大搖大擺道,“將她給本知縣押下去,等她家夫君三日后來要人。”
章遠走了幾步,又吩咐道,“要是她在牢里耍潑,就不給她飯吃,餓她幾日看她還敢不敢氣焰囂張。”
顧蘭心里憤懣不平,她這還沒踏進大牢一步,也沒精力耍潑,知縣大人就恨不得將她餓死在牢里了。
顧蘭灰頭苦臉的走在陰濕的地牢,這地方不像囚人的地方,倒像廢棄多年的破屋,木頭根潮濕腐朽,墻壁上有道道黃色的流跡,她一瞧這地下雨天漏的怕是瓢潑大雨。
她一屁股坐在冰涼的地板上,腳邊長滿了綠色的青苔,她寧愿坐鐵捕門的大牢,至少不會漏雨濕氣重,她一把老骨頭呆在這地就是受罪。
羅家鎮地小,方圓幾十里的小偷殺人犯聚在此處就沒幾個人,她的牢房在最里邊,她從頭走到尾發現偌大的牢房里住了九個人,加上她就是十個人。
她一介女子走進來的時候,牢房里見怪不怪的囚犯掀開眼皮懶洋洋的看一眼。
顧蘭對面的牢房關著個藍袍中年男子,上好的錦繡衣裳穿在身上,腰間的玉帶扣閃著幽綠的光,頭頂的玉冠鑲珍珠,左手還帶了碧綠的玉扳指,妥妥的暴發戶。
她還在納悶這富人怎么也被關進了牢房,偷盜搶錢可以排除,殺人犯法的事只需找人提刀,難不成錢財沒能使鬼推磨。
中年男子慢吞吞的挪到牢門處,扒著鐵鎖搖晃,嗓音嘶啞,“我冤枉,放我出去,我沒殺人。”
牢頭老遠聽到他的喊叫,一聲怒吼從盡頭傳來,“給老子閉上嘴,你就沒個消停。”
中年男子眼神潰散,仍固執的抓住銅鎖想要出去。
“你犯了什么罪被抓進來。”顧蘭側靠牢門,閑著沒事磕巴幾句也好打發時間。
中年男子哆嗦著手去碰鎖心,根本沒聽進去她的話,絲毫不理睬她。
顧蘭脾氣好,耐心的又問了一句,“反正我二人被困在里頭,既然做了對面的鄰居,你說了你的罪行,我興許能替你想想辦法。”
中年男子興致缺缺的瞥她一眼,他不相信眼前的婦人有什么法子,關進牢里的大多自身難保,誰有閑心管他人的事,傻人吃飽了撐的。
顧蘭知他心中所想,望向牢房盡頭的差役,沒人在這邊巡視,利索的取下頭上的銀釵,細細尖尖的一端對準鎖心,“啪嗒”一聲牢房門開了。
中年男子頓時傻眼了,扒著木柱眼露精光。
顧蘭口氣輕松,向他招招手道,“我有個朋友在京城當捕快,這一著就是他交我的,你給我說說你的冤情,我興許能讓他幫你洗脫冤屈。”
“你說的當真。”中年男子仿似看見希望和光明,他這幾日沒少受苦受累,章知縣將他捉了也不提審,他差人送章遠的錢財遭退拒,他呆在牢里苦不堪言,只得整天叫喊冤枉。
“姑娘知道前幾日發生在福運客棧的命案嗎,那死去的客商是我的好友陳通。”中年男子重重嘆了口氣。
顧蘭登時來了精神,急切問道,“莫非真的是白無常勾魂。”
中年男子陷入回憶,面容憔悴,“姑娘這句話并沒講錯,那日我與陳兄約好要商議一批江南蜀錦的銷路,我到了約定的時辰便去找他,我敲門的時候聽見里面桌椅碰撞的聲響,我當時也沒多想,興許陳兄在做自己的事要收整一番,我便在屋外等了一盞茶的時間,卻遲遲不見陳兄來開門。”
中年男子說到后處,面露驚恐,“正準備再次敲門,只聽得屋內陳兄凄厲一聲慘叫,大喊白無常來勾魂了。”
任是誰大白天聽到索命的白無常,心里的害怕能令人窒息。
中年男子接著又道,“我當時顧不得多想便踹門進去,門上了鎖踹不動半分,當時是隔壁房間的江湖人士聽到動靜,合力一劈,我們才得以進了屋子,一進門發現陳兄身中數刀倒在血泊里,已然沒了氣息。”
顧蘭坐直身子,一見他潦倒的模樣,征問道,“章知縣為何將你捉了進來,難道就因為你發現房里的響動,最先到達陳通的房間門口。”
“就如姑娘這般講的,章知縣不分青紅皂白將我捉住,我是想申冤都沒地方伸,如今關在牢里更是聽天由命,我趙廷還沒受過如此窩囊氣。”趙廷臉色干起來,重重拍了下大腿才解氣。
顧蘭寬慰道,“趙兄也不必憂慮,天無絕人之路,章知縣難免一時糊涂,你的冤情有朝一日必將洗去。”
趙廷聽她這么一說,心里好受許多,既然有個人說能幫他,他心里自然歡喜,也忘了這人是怎么被關進來的,先前說的話有沒有可信度,倒在草席子上沉沉入睡去了。
顧蘭看的通透,章遠若懷疑是趙廷殺的人,他就不會佯裝打扮去福運客棧盯梢,尋找疏漏的線索,確定可疑人物。
但章遠的微訪手段太拙劣,顧蘭深深為他抹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