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狗洞

牢頭來的時候，顧蘭和王堅裝作沒事人一樣，呆在角落里默默數著草根。

牢頭打開顧蘭的門，道，“知縣大人要提審你，姑娘跟小老兒走一趟吧。”

顧蘭站起身跟在牢頭身后，王堅臉上掠過一抹擔心。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她的徒弟可算開竅了。

顧蘭一走出大牢，刺眼的陽光爭先恐后涌入她的眼，她瞇了瞇眼，跟在牢頭身后慢悠悠的走著，牢頭沒帶她去府衙大堂，將她帶至一處庭院。

庭院里栽滿青竹，微風拂來，竹子的清香聞著甚是好聞，顧蘭不由得多聞了幾下。

顧蘭到了章遠的書房，章遠穿著官服老成穩重的坐在椅子上，明明二十出頭偏偏有年過三旬的氣質。

牢頭謙卑道，“大人，我把罪犯帶到了。”

章遠抬頭一看，顧蘭臉上的胭脂水粉固了形，整張臉黑黢黢的一團，不像個女人，倒像街頭的乞丐。

章遠眉梢一揚，哼了通氣，指著案桌上的紙張，“顧夫人，本官叫你寫昨夜的所見所聞，你在上面畫的亂七八糟，你真是不將本官放在眼里。”

顧蘭還沒從“顧夫人”三字的稱呼反應過來，章遠已經暴躁的將紙張揉成一團扔在地面。

顧蘭不急不緩的走過去，撿起紙團，徐徐理開，“知縣大人不要生氣，民女聽你的吩咐將所見所聞寫在上面，我明明寫了，你偏偏要說我沒寫。”

她展開那張紙，面露難色，“這上面的墨跡顯眼，我確實寫了東西，只不過我寫的隱晦。”

章遠皺了皺眉頭，紙上面只有凌亂的線條，他適才瞅了半響，根本就沒瞧出來半個漢字，她當他眼瞎了。

顧蘭給自己尋了張椅子，悠閑的坐下，章知縣沒在縣堂上提審她，她就將潑婦形象進行到底。

章遠一見她坐下，心里的氣提了幾分，“本官讓你坐了嗎，戴罪之身還敢囂張跋扈。”

顧蘭拿著紙仔細看看，鄭重道，“知縣大人，要是我真的寫清楚了呈交給你，今夜黑衣人刀下的冤魂就會是我了。”

章遠一怔，好一會兒，厲聲道，“知縣大牢不是他想來就來的地方，我自昨夜起就加強了巡查，趙廷被我安排在另一處好生保護，我就不信誰還敢硬闖。”

顧蘭搖了搖頭，“知縣大人，我睡的床板下鋪了層干草，我不經意發現底下是個狗洞。”

章遠不可置信的看著她，臉色脹紅，急急道，“你凈瞎扯，大牢里怎么會有狗洞。”

顧蘭不慌不忙道，“或許是上一任知縣沒發現而已，章大人現在派人去把那洞補上，不要讓牢犯些鉆了空子，得不償失。”

章遠趕緊喚來牢頭，帶他前去察看，顧蘭也被押著一同前去。

王堅見她回來，章知縣走在最前面，他不知所云的看著一行人匆匆忙忙的掀開床板。

牢頭抱開一大堆干草，底下果真有個寬約兩尺的洞口，黑黢黢的洞底一片漆黑，訝異道，“大人，真的有個洞呢。”

章遠蹲下身察看那個洞，一個孩童進入底下綽綽有余，成人的身材過洞就會稍許勉強。

要說顧蘭怎么發現床板底下的洞，她晚上睡在床板上覺著冷，小窗并不大，冷風像從地地冒出來似的，她的背脊冷的打顫，才發現底下的干草堆掩著一個狗洞。

章遠的臉色并不好看，大牢里面有個狗洞實是看察不力，他吩咐一個瘦小的差役下去探查，“將下面給我摸清楚了，看這洞通到哪里。”

顧蘭就坐在邊上等著那下洞的差役回來，此時也到了飯點，有人給顧蘭送來了幾個粗糧饅頭和一碗飄著油花不見肉的湯水。

顧蘭捏著半個饅頭，章遠在洞口張望，一心等著底下的回應。

牢頭在一旁道，“大人，你先去廳里將飯吃了來，小老兒在這守著，一有消息馬上通知你。”

章遠擺了擺手道，“隨便給我拿點東西來就行，不必這般講究。”

牢頭拿不準注意，顧蘭見縫插針道，“牢頭，章知縣心系一方百姓，與民同吃甘苦。”說完將自個兒的碗遞給牢頭，碗里還有兩個饅頭。

牢頭聽她這么一講，就接過來，送到章遠手里，章遠見是饅頭也沒多想，一口咬下，饅頭硬的像石頭，還有點苦澀的味道夾雜其中。

章遠瞅著那被咬了口的饅頭，“這東西怎么能吃呢。”

顧蘭啃著饅頭，就著油膩的湯水下飯，“大人，你瞧我不是吃的尚好，我吃了一日都沒抱怨，你看一下這牢里關著的牢犯頓頓吃這東西。”

章遠沉著一張臉，瞧著手里的饅頭怔怔出神。

牢頭苦著臉道，“章知縣，你也知道我們衙門入不敷出，上一任知縣辭官告老還鄉，都因了上頭的官家克扣工錢，我們衙門里的差役都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章遠激動道，“那也不能拿這難以下咽的東西來吃呀！”

“唉，我們這些差役的伙食也沒多少油水，更別說再來顧及牢里的囚犯。”牢頭重重的嘆了口氣。

章遠眉間沉積著濃重的陰郁，想他為官就是為了替百姓做事，可當官的搞小動作，他小小一知縣怎么跟上面的人斗。

顧蘭見他的氣勢焉了，遂打趣道，“大人，你若心懷天下蒼生，你就是一位好官，我大周做官的沒幾個像大人這般清廉正直的，大人只不過沒得到機會，一旦遇著命中的貴人，飛黃騰達不在話下。”

章遠聽她說機遇和貴人，不免嗤笑一聲，“羅家鎮有何機遇，偏于一隅，鎮上盡是些江湖人賺足了噱頭。”

顧蘭細嚼慢咽的吃著饅頭，笑道，“說不定有落魄的貴人相助，大人何必自尋煩惱了。”

章遠轉過身沒理她的胡話去了，與天斗與地斗他都不怕，只是他如何能撼動穩居高位的大官，上頭的人捏死他就像捏一只螞蟻一般容易。

章遠獨自惆悵，那差役隔了這么久都沒動靜，他心下正疑惑，聽得后面牢房的甬道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細下一看，正是下洞的差役灰撲撲的趕過來。

“大人，小的發現那洞能到我們縣衙的后院的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