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見她精神不振,寬慰道,“人死了便解脫了,他這世為乞兒,下一世定能尋個富貴投胎。”
顧蘭默不作聲,心里怨埋自己害死王堅,什么都聽不進去了。
裴玄換了個法子,喚回顧蘭的思緒,“我們去拜訪一下他的家人,若家里有老母供養,我們也出一份心意。”
顧蘭猛的抬頭,深深的自責裂開了條縫,裴玄的話給了她另一條出路。
她記起初見王堅那日,盤問王堅家在何處,映像里好像是羅家鎮東邊巷口大槐樹第三家。
大槐樹好找,就是一平民窟的地頭,她問路打聽一下就尋到了,兩扇破爛的小門掩得嚴嚴實實,圍墻像被雷劈了凹凸不平的起伏,她叩響生銹的鐵環,里頭沒人應。
顧蘭透過門縫朝里看,院里雜草叢生,蜘蛛躺在網上曬太陽,連個鬼影都沒看見。
她悻悻道,“我早該想到,他家里若有人,應該早早來替他收尸了,雖然燒成了灰燼,總歸也要壘個墳包拜祭清明。”
說完轉身往來時的路走,準備去衙門打包鬼灰,替那短命的徒兒挖個坑埋了,俗話常說,入土為安,埋在土里也能離地府近點。
裴玄一把按住她的肩頭,示意她往里面再仔細瞧瞧。
顧蘭撥開裴玄的手,望望天,無奈道,“大人,我先去拿骨灰,看這天氣悶熱要下雨,一下雨骨灰都沒影了。”
裴玄抬起門上生銹的銅環,淡淡道,“這銅環上沒沾灰塵。”
顧蘭上前一瞧,又看看自己的手,干凈得很呢。
“這屋子難道近幾天有人來過,也是來找王堅的。”她又想到栽贓嫁禍王堅的兇手,心里的死結又多了幾個。
裴玄盯著那生銹但干凈得銅環,一字一句道,“也不一定。”
顧蘭沒心思再猜裴玄打的啞謎,一心想去縣衙將骨灰打包。
這時有個三歲小兒跑過來,拿著一串冰糖葫蘆,用那沾滿糖漿的手拽著顧蘭的衣擺,口齒不清的道,“獅子。”
小孩咬了口糖葫蘆,又道,“老虎,”
顧蘭對小孩一般有耐心,她笑道,“那些是猛獸,不適宜你看,看了晚上會做噩夢。”
“獅子,老虎。”小孩糯糯的聲音此時在顧蘭耳里就像一道催命符一樣,她趕著去替王堅收尸呢,什么獅子老虎。
裴玄會意一笑,緩緩開口,“他在叫你師傅。”
“啥?”顧蘭摸不著頭腦。
“師傅,獅虎。”裴玄又念了兩遍。
裴玄猜測道,“許是有人教他這樣說的,但他年紀小對師傅二字生分,教他的人也是將這二字拆分了來。”
叫她師傅的人除了王堅沒有第二個,她輕聲道,“我徒弟并沒死,老虎獅子是他讓這小兒給我的暗號。”
裴玄點了點頭,“或許。”
裴玄一開口嘴里就沒個肯定的詞,顧蘭將信將疑,打算翻墻進去一探究盡,裴玄輕扣銅環示意她說出暗號。
顧蘭對著門縫吼了句,“老虎,獅子。”心里想的這是什么破暗號,比天王蓋地虎的檔次低了不是一點點。
過了半會兒,里頭沒響應,顧蘭覺得裴玄是在坑自己。
里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探出半個黑黝黝的腦袋,顧蘭往門縫里瞅清楚了,大腿一拍,正是她那死在火里的短命徒兒。
王堅急忙打開院門,看見顧蘭便情真意切的喚道,“師傅,你真來了。”
王堅看見裴玄侯在一旁,低眉順眼道,“顧大哥。”
顧蘭見他開門,給他腦袋一記暴栗,悲喜交加道,“你這小子,怎么一聲不吭的就跑了。”
王堅幽怨的摸著被她敲疼的腦瓜子,沒底氣道,“我怕坐一輩子牢,我就自個兒跑了。”
顧蘭仰天長嘆,收的徒弟這么窩囊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