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小六領著鐵捕門幾個兄弟跟隨顧蘭去探案，顧蘭正蹲在院子里的石磨旁用濃茶漱口，小六幾人就在院門口侯著。

她扭頭瞅見王堅失魂落魄的從閣樓上下來，雙眼無神，如一具行尸走肉。

她朝他努了努頭，吐出一口濃茶，揚聲道，“廚房里有我昨夜帶回來的吃食，你就好好將閣樓上的書本翻來瞧瞧，先熟悉一下，再過幾天，黃老興許就對你刮目相看。”

王堅站在陽光底下，比枯萎的草還弱上幾分，支支吾吾道，“我不識字。”

顧蘭一口濃茶吞了下去，連忙咳了幾聲，面色為難，不識字是個大問題，首先仵作要識得人體結構，黃老斷然是不會浪費時間在無關緊要的事上，她看向院門口的捕快，招呼著小六過來，附耳道，“你們這幾人里，學識最淵博的人是哪個，教我堂弟識個字。”

“捕頭，放心。”小六遂拉了個長相瘦弱的捕快出來。

顧蘭見這事擺妥了，說幾句讓王堅好好學習的鼓勵話，領著小六一干人去東門勘探現場。

命案的地點在東門口的一株大槐樹地下，話說這槐樹自古就邪乎得緊，樹里一半住著鬼一半是木，死的是禮部尚書的小妾，喚作云環。

尸體已經送入義莊，黃老昨日已經驗尸，小六說這女的是被人活生生掐死的，當日一早官兵開了城門，就看見云環被一根粗麻繩吊在樹上。

小六道，“說來也奇怪，禮部尚書知道自家小妾被人吊死在城門外，也不派人去義莊收尸，謝大人派人去府上調查，禮部尚書將大門緊閉，還說小妾與他人茍合，上個月就被攆出了府。”

顧蘭望著老槐樹，拍拍粗糙的樹干，起唇道，“那禮部尚書說的話可屬實。”

小六接著道，“云環確實與人有茍且之事，尚書夫人差人將她打五十板，尚書大人念在舊情份上救下她一命，將她攆出了府。”

顧蘭繞著大槐樹走了一圈，“云環出府后又去了何處。”

小六道，“云環本就是個戲子，早些年跟著戲班顛沛流離，來到京城唱了一出黃梅戲被尚書大人看上了，這才一躍成了枝頭鳳凰。”

顧蘭抬頭望向高大的槐樹，陽光透過葉隙灑下來，明晃晃得緊，“我聽鐵捕門里的人說是一具無頭女尸，你們怎么認定那人是云環。”

小六見她說起無頭女尸，訕訕道，“那無頭女尸案發生在云環死之前，一間集市的菜筐子里裝著四肢，血腥得很，小的幾日都沒睡著覺。”

顧蘭問道，“那無頭女尸可查出身份來。”

“小的率人在集市里找遍了，也沒發現女尸的頭顱，京都衙門也沒人來報人口失蹤案，就暫且擱置在義莊。”

槐樹蔥郁而繁茂，半截粗繩掉在半空，被風一吹，如同索命的煉鬼，常人將人掛上去難免吃力，但有功夫的人就不一樣了，輕功絕佳的人輕輕松松解決問題，但大費周章的將死人掛在東門城口，絕不是一樁普通的殺人事件，往大的方向講，殺人者與禮部尚書有仇怨，小處講來，便是云環的仇家尋上門來。

顧蘭環看一圈，此地是城門口處，視野開闊，況且大槐樹在城墻底下，若是有人將云環吊上去，保不準會弄出聲響，城墻上守夜的官兵難道沒聽到不尋常的聲響，

“小六，將命案發生那晚東門口守夜的官兵叫過來。”

小六回道，“謝大人詢問過官兵，因著那晚夜風太大，四處聲響大作，沒人聽見有何異常。”

顧蘭瞇眼望向東門城口，尸體從城里運送出城外，還能做得不動聲色，不引人注目，絕不是一般人拿命能辦的事。

顧蘭負手道，“找人去查查那日出城登記在冊的貨商和官員，只要是誰家的轎子出了城門，都給我將名單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