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母女才從粱嬸家出來,迎面跑來三個中年婦人。
“巧娘啊!你跟玉丫頭在這邊做什么?快跟我們去看看。”其中一個圓臉龐的婦人著急地跟張巧娘說。
若仔細看去,便能發現這三個婦人面上雖著急,但是眼底均帶著一股幸災樂禍。
“陳嫂子,你們這是要去哪?”張巧娘問圓臉的陳嫂子。
“我們聽說劉柱子挨打了。”陳嫂子湊近張巧娘耳邊。
宋玉耳朵一動。
“就剛才,你們本家宋顯家大小子去村后頭樹林里掏鳥窩,發現劉柱子趴在地上,身上臉上全是青紫,估計被打的不輕,聽說到現在都沒醒呢。”
不對。
宋玉皺眉。
她最后一次見柱子是在一片草叢里,并不是樹林,另外,她只是不小心用鐮刀將那柱子的臉劃破了,并沒對這人拳打腳踢。
難道此柱子非彼柱子?
“我們就不去了吧。”張巧娘笑著搖頭,她不放心宋玉一個人回家。
“娘,我們去看看吧。”宋玉卻晃了晃張巧娘的胳膊,難得撒嬌道:“我多走走感覺有精神了。”
這不過一個小山村,雖男尊女卑,可女子沒有不可拋頭露面一說。
畢竟大家有可能飯都吃不上,誰還在意你家女兒是不是出門了?
張巧娘還是有些猶豫。
“來了,來了,巧娘啊,那我們先過去看看了啊。”陳嫂子指著前方一群人,顧不得勸張巧娘了,拉著另外兩個婦人,朝人群跑去。
“娘,要不,咱們就在路邊看看就行,那柱子總歸也是咱們一村的人。”宋玉不過是想看看這柱子到底是不是試圖侮辱自己那個。
“也好,咱們就往前再走兩步,小玉啊,你別往前擠,人太多了,別再傷著你了。”張巧娘叮囑了一句。
宋玉注意力都在前方越來越近的人群,她無意識地點頭,伸著腦袋往前瞧。
劉柱子是村里的無賴,自小無父無母,起初村里人也抱有同情心,每到吃飯時候,都是東家給點西家給點,這小子也勉強長大了,可隨著年齡增長,這劉柱子不學好,跟鄰村二狗子混一起去了,整日的偷雞摸狗,他爹娘留給他的兩畝地已經荒了好些年。
村里人對劉柱子的感情便漸漸由同情變成了厭惡。
劉柱子原先都是偷鄰村的,被人追著打了好多回,鄰村幾個青年放出話了,再看到劉柱子去他們村,定要打斷他的腿。
劉柱子不去鄰村了,開始禍害自己村子。
平日村民都低頭不見抬頭見,被劉柱子禍害的人家也警告過,可劉柱子就是個無賴,照偷不誤,經過村民一直投票,村長最終決定要將劉柱子趕出西柳村。
劉柱子撒潑打滾的不走,說生是西柳村的人,死是西柳村的鬼,村長一定要趕走他的話,他就去村長家門口吊死。
都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這劉柱子就是個不要命的。
大家誰也不愿背負一條人命。
此事便不了了之,不過自那之后,劉柱子再偷村里的東西,村民也學隔壁村青年,逮著就打。
許是被打的多了,劉柱子皮也厚實了,今天被打,明天照樣偷。
村民實在無奈,只好每日每夜的鎖好自己家門。
劉柱子被打了不知多少回,但還是頭一回被人打暈了,因而,全村的人都沸騰了,不少人心里暗暗想著,這劉柱子被打死了才好。
但是樣子還是要做作的。
村里幾個年輕力壯的就抬著劉柱子去馮先生家了。
馮先生是村里唯一的大夫,說是大夫,其實也不過是祖上傳下來幾本醫書,他自己照著書上研究了幾年,也勉強能看些頭疼腦熱的。
去馮先生家就要經過粱嬸家屋后頭。
人太多,宋玉看不清重傷者到底是不是她之前見的那個。
宋玉松開張巧娘的手,對她娘說:“娘,我好像看到小桃了,我去找她,馬上就回來。”
話落,不等張巧娘開口,宋玉已經擠到了人群中。
宋玉以往性子沉悶,從不往人多的地方去,這么猛的一沖,眾人自覺讓出一條路來。
還未到跟前,宋玉就從人群縫隙中看到柱子臉上細長的一道血痕。
是那人。
她又急忙退出去。
回到張巧娘身邊,宋玉干干地笑:“我看過了,不是小桃。”
“你這孩子,沒被擠著吧?”張巧娘上下打量宋玉。
“我沒事。”
村民被宋玉這一來一回吸引了注意力,人群中,一個年輕媳婦笑道:“玉丫頭看啥呢?難得有你上心的事,大家都讓讓,讓玉丫頭過來好好瞧瞧。”
人群一陣哄笑。
宋玉垂頭,不做聲。
像極了曾經的宋玉。
大家也習慣了這樣的宋家大丫頭,又說笑了幾句,抬著劉柱子往馮先生家去了。
宋玉跟張巧娘也沒多呆,相攜往回走。
宋玉腦中卻是一團亂麻。
到底是誰打了劉柱子?
難道是小桃在殺人滅口?
不應該啊!
小桃雖然比她這具身體胖一些,力氣也不該那么大,她剛才瞥了一眼,看到了劉柱子的臉已經被打成了豬頭。
是不是劉柱子對她做的事被人看到,那人看不過去,揍了劉柱子一頓?
也可能是劉柱子偷東西被揍的。
既然想不通,宋玉索性將這件事扔到腦后。
張巧娘跟宋玉剛到家門口,院子里竄出兩個孩子。
一個約莫八九歲,一個約莫三四歲。
小一點的孩子在前面跑,手里拿著一根麥芽糖,大些的孩子手上空空的,眼睛卻盯在麥芽糖上。
宋玉跟張巧娘躲閃不及,小不點直接撲到宋玉身上,麥芽糖黏在宋玉腿上,小不點用力一扯,麥芽糖被扯斷,黏在宋玉腿上的那塊也落了地,瞬間沾滿灰塵。
“滾開!你滾開!”見自己的糖掉在地上,小不點不停地捶打著宋玉的腿,一邊罵,“你這個賠錢貨,弄掉了我的糖,你賠我糖,嗚嗚嗚,我要告訴阿奶,讓阿奶打死你,嗚嗚嗚——”
宋玉腦門上的青筋跳動的厲害。
她見過沒教養的孩子,但是還沒見過這么沒教養的。
“咋啦,娘的乖小寶——”東面屋里跑出來一個瘦小黝黑的婦人,當她視線落在宋玉母女,及哭喊的宋小寶身上時,臉頓時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