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成都玉頭兒坐在客廳紅木雕花靠椅上,面朝大門笑吟吟迎接他的兩個寶貝女兒:
“呦,瞧這兩丫水淋淋濕噠噠,怎么空著手??沒鉆進溪水里給老爸抱條大魚?“
“還說呢,就是讓三金哥這個冒失鬼給壞了事,要不然真有你下酒的菜。“
朵兒噘著嘴埋怨起來,三金一陣尶尬,芙蓉姐姐阻止“算了算了。″
這時母親穿著圍裙從廚房走來:
“有有有,一大桌有你老頭子下酒的菜。?瞧她們臟不蠟蹋,?頭發篷亂,光腳板光丫,?還有心逗笑。“
“快去收拾收拾,就等你們開飯啦。″
要說玉家飯桌上這個柳三金,真還有個來頭。
玉頭兒和三金的爸是從幼兒學戲開始就結義為搭擋的好伙伴。
玉頭兒年青時唱文戲扮須生將相一類角色。三金的爸唱黑頭花臉,因嗓音渾莽,只要他吼聲一出似如雷慣耳,故取名‘柳大嗓’。
不消說兩家的關系好得不擺了。
眼看芙蓉長大了,生得俏,戲演得好,三金的父母愿娶芙蓉作兒媳。玉頭老爸不知可否未表態,只說女兒長大了尊重她自己意愿,年青人互相交往作父母的不得干涉。。。等等口水話。
以后那三金以芙蓉同臺配戲相互交流為由,常來玉家走動,對玉家家人也殷勤得很,當然更多的心思是為了那個玉芙蓉。
姐妹兩各自進屋換了衣服步入飯廳圍在圓桌就餐。
五菜一湯,葷的素的紅黃綠白擺滿一大桌。
玉頭兒習慣每天要酌上一杯,家里三個女的都不喝酒,這三金就對上老人家這一口。
為了爭取當上玉家女婿巴結討好未來老丈人,為了博得芙蓉那顆芳心,他不惜血本買來五糧液、貴州茅臺名貴好酒作陪飲,困此玉家飯桌上經常多了他這個自以為是玉家的未來女婿。
席間,玉頭兒看著滿滿一桌子的菜,總是習慣地舉著酒杯少不了要表揚妻子手藝,總是習慣地時不時把老祖宗帯進來:
“夫人的廚藝不錯,這手藝嘛是托老祖宗的福。圖的就是那種味,那種味能讓人胃口大増,過癮,真過癮,一吃在嘴就想起爺爺奶奶,父親........″
“得、得....老頭子又來了,先人祖宗一大堆叨叨個沒完,老成都那本經念了二十年,聽得我耳朵都磨出繭子啦。″
那邊一老一少喝得起勁,這邊兩姐妹低著頭,皺著眉,纖纖手指握著筷,只是停在碗里慢撥慢攪。
像是數著碗里的飯粒,一星點一星點往櫻桃小口里送。拈菜時只挑綠色素菜,香噴噴油花花的葷菜瞧都不瞧一眼。
老媽看在眼里,嘆了口氣,忙不歇氣往女兒們碗里送菜還一邊嘮叨:
“小祖宗喂,瘋了半天還不餓啊,?不吃點好的身體咋行,?瞧你們小身板,成了墻上皮影戲里的紙片人啦!”
芙蓉姐不由分說將老媽送到碗里的肉菜順手拈進三金碗里。
朵兒歪著腦袋愁眉苦臉,面對碗里堆得像小山一樣的菜不知如何處置。
她停在那里輕聲嘆一口氣,索性也學著姐的辦法把老媽送來的肉往三金碗里送。
那三金笑咪咪的,來者不拒,一攬并收。?
坐在一旁的老爸端著酒杯看在眼里呵呵笑個不停。
老媽發話了:
“瞧這一對千金祖宗喂,把這三金當潲水桶啦。″
然后轉過頭去對三金說:
“你成了我們家一大寶啊,專收精食玉黍,瞧你身板精瘦細條,遇到我家這對千金,要不了多久保管把你吹壯。″
老媽這一席話說得一家人笑起來。
那朵兒笑得一手捏著筷子一手按著腰:
“老媽喂,你把三金哥形容得又是潲水桶,又是吹壯,也太夸張了吧,又不是喂豬兒爸,哎喲喲。。。簡直要把。。。把我笑得差點抽筋!″
花一紅更來勁,話筐子一打開沒個完:
“我也是藝人生涯過來人,也追求容顏相貌身段美。遙想當年我扮那楊玉環,珠園玉潤,豐腴飽滿,細皮鮮嫩,不也得講究美食?不也是傾國傾城大美人?瞧瞧我這身段,不難看嘛,我就不信吃點肉就肥砣砣園溜溜!″
邊說邊往女兒們碗里夾肉。
玉朵兒揚起頭,睜著晶亮的大眼睛:
“得得得,打住,打住,老媽打住。我說你們大人瞎操哪門子心,都什么年代了,那楊玉環算什么,豐乳肥臀,就只有逗皇帝佬兒一人喜歡。現如今女性面向大千世界,時尚潮流,時興什么?美是什么?是超女,靚女,瘦女,骨感女。滿世界不論是海派洋姐兒或是國產的靚妹兒都露胸,露背,露腿,多精神,多時尚,不會去露肥不啦嘰肉肉吧?’
朵兒像是面對大庭廣眾演講,繪聲繪色,眉飛舞揚。
‘說得好,說得好,朵兒妺真行。’芙蓉姐翹起大姆指伸到她跟前。
歇了好一會的玉頭兒總是飯桌上的主角,不發表點什么總覺有失主人身份,又是三句話不離主題,把話頭拉到吃的上面來:
“這么好的美食不知享用,可惜你媽學得一手川菜手藝。不會吃,哪會弄?學著點,不然以后怎么嫁人?”
聽了老成都的一席話,朵兒那顆玲瓏可愛的翹鼻子一聳,鼻孔朝天,嘴里嗤一下:
“嘖嘖嘖….?稀奇稀奇,真是一對活寶老古董,都什么年頭啦還愁嫁人。”
“朵兒怎跟爸說話呢”??
芙蓉瞪了妹一眼,轉過頭:
“爸也真是,瞧你說的,不會做飯就不嫁人?‘吃成一身肥肉,變成肥婆。嫁不出去咋辦?你們養我?”
“我不嫌你肥,我養你!”
一直插不上嘴的三金搶過話頭,他這一句話又引來大家一陣哄笑。
玉頭兒又數落起來:
“我看你們都老大不小的,事業為重也要考慮個人私事。”
那三金誤解老頭兒話的意思,以為這話里頭有點承認他似的,張著嘴樂呵呵地“哦,哦″,迷迷地看著芙蓉。
可是那芙蓉叱他:
“去,去,有你席坐沒你話談!″
眉頭緊蹙。
“沒那心情”芙蓉懶懶地。
老媽詫異問:
“什么沒心情,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當年我嫁你老爸時,還不到你現在這個歲數呢。”
“哎呀媽?你們就別說啦。她….″
朵兒差點說漏嘴:姐姐不喜歡三金。
芙蓉姐狠狠地瞪了妹一眼,喉嚨里‘啍’?的?一下。
妹趕緊把話呑了回去。
老爸一看皺了皺眉,問:
“這,怎么個狀況?蓉兒別阻攔,朵兒你接著說,接著說。″
老爸手指著朵兒,要她講明白。
兩姐妹你看我我看你。
這時嘀嘀嘀….?外面傳來小汽車的喇叭聲。隨后只聽得小馬路上傳來年輕人的呼聲:
“朵兒,快出來上車啦”!?
“哎,聽到了,等會兒!”
朵兒應答著丟下碗筷,在餐巾紙上飛快地摸了一下嘴。
“你們慢用,我Party去了。”?
“什么叭起?”?三金手握的筷子停在空中不解的問。
“是派對,?這都不懂,就知道你那來回不變味的八股老套川戲。”
朵兒說著跳進小閨房對著梳妝鏡描眉抹紅。換了件迷你小短裙,往身上噴了幾下香水,拿上玲瓏鑲珠小手包挎在肩上,雙腳套進肉色半高跟鞋,沖出門來,邊擺手邊:
“爸、媽丶姐丶哥,你們繼續慢用,我走啦,拜拜!″
“太貪玩,別落下功課!″
老爸叮嚀。
“我是掙錢養家!″
朵兒說著一陣風似的跑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