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走出閨房,老爸還是和他那群老成都們圍在怡雅室聊天喝茶。
老媽花一紅好像很忙,她也有一群朋友,晚飯后不知去向。
朵兒更不用說,她成了大忙人,一天到晚根本見不著人影。
一股濃郁的成都花茶的清香撲來。怡雅室里老成都玉頭兒那邦朋友,不是老同事要不就是老部下,或者共目愛好,品味相投的良師益友。
他的怡雅室是用來專門接待聚會用的。
喝茶品茗是他一輩子愛好。成都人沒有不喝茶的。
你看看,大街小巷,公園休閑都少不了茶館茶舍。
陽光明媚,花香鳥語。芙蓉樹叢中,木椅靠背一躺,三五圍桌。
喝茶,老人健康悠閑,年輕人個個精神,靚妹兒嫩白俏麗。
都說成都人是茶養出來的。
芙蓉我也一樣。
老爸玉頭兒總愛炫耀自己與眾不同的生活品味?喝茶,是他一輩子的愛好。
茶架上擺滿精緻的盒盒罐罐全是裝的各種名茶:西湖龍井,云南普洱,成都花茶,上關沱茶,鐵觀音,竹葉青…
泡茶的水是老屋的井水,老屋推倒,幸好,算你老爸有福,老井保留下來。
盛茶用的蓋碗是紫紅色陶瓷釉,上面飾有龍騰飛躍圖案。
有上好井水,有龍騰蓋碗,那個喝茶不叫喝茶,叫品茗。那個茶香得來喲,神清氣爽。
怡雅室從來沒有空著過,十來個人賓客滿坐。似乎沒有這邦情投意合,共同愛好的良師益友,這輩子老成都玉頭兒就白活了。
這就是我的老成都玉頭兒老爸。
芙蓉感到很悶,她推開小白屋的大門,蓉樹枝上吊籠里的鷯哥忽然上下驚跳,籠子猛烈搖動抖落一地葉子。
她拖著沉重的步子,沿著浣花溪石徑進入樹林。草叢里樹葉暗影搖曳浮動。一只蝴蝶在陰影中忽閃著翅膀,又點立在一根軟軟的草莖上。一座木橋延伸到被綠樹包圍著的獨院,木柱上的牌上畫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表示這里是咖啡廳。
從玻窗看進去幾個青年男女正在品飲,談笑風生。他們衣著得體,舉止不凡。
芙蓉此時有點羨慕起他們來。
我怎么沒有像他們一樣的朋友群,那么快活那么自在。
老爸有一群,老媽有一群,朵兒妹妹也有一群,眼前咖啡屋里也是一群。
想著自己一心陷在戲曲里,成為名角,成了團里的臺柱,周圍姐妹順從她,把她當眾星捧月一樣。以前不覺得,現在她感到孤獨。
一只蛐蛐兒在草叢中有節奏地鳴叫`?、曜!′聽起來那么單調。
浣花水在橋下靜靜淌著,沒有聲響。它和我一樣也很孤單。
一陣晚風吹過樹林,喚醒了思緒,她感到了寒意。
芙蓉生長在傳統家庭,但是她沒有那么傳統。
男大當婚女大嫁人。嫁出去的女潑出門的水。這是誰定的規矩?
我玉芙蓉不去理會這些規矩,起碼現在沒有。
要我芙蓉只歸順一個男人和一個男人的呵護。可是我玉芙蓉是什么人?
不要街頭少男少女的唧唧我我,也不要花前月下的無病呻吟。
我需要的是習慣于舞臺上風光無限,傾倒眾人的表演,光環四射的形象,鮮花簇擁的喝彩,為我癲狂的戲迷。享受粉絲們崇拜的眼光和追逐的熱情,那些在她周圍擁著的男人們的贊賞和女人們的祟拜。
我玉芙蓉決不能像一紅老媽那樣,正當風華正茂卻在舞臺閃耀即逝,就像曇花一現。
關于自已的終身大事,更不能像老媽那樣早早結婚生子。
她需要盡情享受青春年華,享受一個二十歲女人的精彩人生。
二十歲,對于女人來說是一生中最燦爛的年齡,她不愿就此放棄。
可是,現實現狀沒有想象的那么完美。
魔鬼正在伸出魔掌無情地撕碎華麗的舞臺幕布,這就無情地撕碎芙蓉的理想,冷酷地擊碎她的藝術天才,吞筮她欣欣向榮旺盛的激情。
她感到無計可施,仿佛自己走到了人生的盡頭,但是,也沒了退路。
這是父親要她到幾十里外的柳鎮,芙蓉欣然接受了。
那里有父親和柳伯組建的玉柳戲班,有赤膽忠心的基本群眾和忠誠戲迷。那里的戲場子戲迷觀眾從來沒有斷過,但觀眾畢竟有限啊!
玉柳戲班在城鄉相交之處,按理說不該出現這種悔氣場面。但是,現在,它就是實實在在地出現。
以前那些赤膽忠心的粉絲們雖然日漸老化,但忠誠之心依舊可鑒。那簡易戲場的席位始終堅定不移根深蒂固地存在。
然而,歲月無情將這代虔誠之眾帶走得所剩無幾。
那些受上輩遺傳聽戲的淳樸百姓為著生計奔波,大多外出打工,但是每逢周末假日還是要光顧玉柳戲班。
在當地經營生意的,上班的,或者嫁人的,成家的,大多能來玉柳戲班喝喝蓋碗茶,聽聽川音看看川戲。
新的,追求現代時尚青年,他們喜歡通俗歌曲,搖滾音樂,對新鮮事物特別敏感。
就像春天的風吹過他們的心靈,像吸飽水份的海綿迅速膨脹,去狂熱爭捧明星。這種現象拿時髦的話這叫追趕現代潮流。
然而,就是這新生一代才是社會中堅,是精神世界的擎天大柱。
芙蓉非常沮喪,內心十分糾結。她對著蒼穹天空,淚水滾動,內心吶喊:
川戲,難道就無力回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