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柳莊的柳大嗓感到有點棘手。

當初從劇團選擇華麗轉(zhuǎn)身回到柳莊那是迫不得已。自己搞了個家禽養(yǎng)殖場也紅紅火火。而今看到玉沐生重振川劇雄威，名聲遠揚，他并不后悔。“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人各有志。

只是玉沐生要我家老大，這老大一走，基本上就把我柳家班抽空。

幾乎把我一手創(chuàng)建起來的家禽養(yǎng)殖場挎掉。弄得我如今眼目下人手不夠，處處抓瞎。

這華麗轉(zhuǎn)身倒是轉(zhuǎn)身了，但不華麗。沒有人，華麗得起來嗎？

玉頭兒剛開始籌款整治劇團那會兒，就向柳大嗓一家發(fā)出邀請，請他們回城，一起振興川劇。

柳大嗓回應(yīng)，本人老朽，力不從心，可能不但幫不了忙，反而給你添累贅。

柳頭婉言謝絕了。

柳家大兒子柳大金是川劇團里的主要骨干，玉頭兒令他必須歸隊。

大金首肯

二金，三金表態(tài)不去。

特別是那三金，經(jīng)歷幾次當眾出丒，感到面子大跌，對那個新來的童帥耿耿于懷，產(chǎn)生嫉恨之心。還當眾表示過有他無我，有我無他。除非他走，否則不再回團。

柳大金從柳莊一走，門下一幫徒兒徒孫們也跟他走。

他們本來就是吃川劇這碗飯，干川劇這個活。而今玉沐生事業(yè)有望，又有經(jīng)濟實力，他不僅把團里里外外整治得煥然一新，還給演員發(fā)工資，發(fā)獎金，加班還有補貼。這樣的美差到哪去找？所以他們跟著大金去了城里川劇團。

這樣一來柳莊的玉柳戲班基本上就不存在了。

柳大嗓經(jīng)營的家禽養(yǎng)殖場折兵損將，人手虧空，勞力潰缺。

最近不知哪里來了一股禽流感，養(yǎng)殖場又鬧起了雞瘟。

家里就這幾個人，柳母料理生活，二金要經(jīng)營茶舍，三金好吃懶做不理事。柳大嗓成了一個光桿司令，整天忙得腳板翻天，焦頭爛額。

拿柳頭自己的話來說:

忙得來打屁都不成個數(shù)。

他接連走訪了家禽衛(wèi)生防疫所，請教有關(guān)方面的養(yǎng)殖專家，咨詢有關(guān)方面的知識，又翻書查找有關(guān)防治瘟疫的資料，尋求解決的辦法。

請防疫站的技術(shù)員給雞場噴藥消毒，又給種雞打針，又將雞們分隔為幾層。

險情是被控制下來，但是雞鴨死了一大片，經(jīng)營上受到很大損失。

柳大金要排戲，又要幫父親操持副業(yè)，他每天從柳莊進城到劇團，又從城里劇團回柳莊，來來回回兩頭跑。皇帝愛長子嘛，當長子就要辛苦一點。

這次芙蓉應(yīng)父親老玉頭兒指示來柳莊為戲迷獻唱，正趕上父子爺兒倆出門辦業(yè)務(wù)去了。

等父子倆回到玉柳茶舍，堂上有幾個茶友正在喝茶聊天，等候著聽川戲清唱。

看廚房灶頭上開水呼呼響，不見二金，老媽也不知去向。

父子二人突聽到后院有人呼叫，一看通后院那道門的門栓被卡住。

大金開門循著呼聲，這才看到芙蓉坐在竹林草堆上。

柳父上前問她怎么回事，芙蓉當然不能說三金羞辱欺負的事，只能回答我看時間還早，來后院找柳伯你，并向你老人家道個安，轉(zhuǎn)答家父對你老的問候。誰知你們都不在，我不小心，被竹桿亂草拌倒了。

“哪傷著你了沒有？“柳父問。

“不礙事?！?/p>

大金攙扶芙蓉進到茶堂。

迎面碰著二金提著水壺來。柳父問:

“三金呢？他到哪里去了？“

這時柳母進來，看了芙蓉回答:

“他在屋里躺著了，他身體傷著了?！?/p>

“受傷？怎么回事？“

芙蓉心想，剛才還氣我呢？受傷，裝瘋迷竅！

柳父叫大金照顧著芙蓉，拉著老伴跨進廂房。

大金說，父母清點賬目去了。

大金牽著芙蓉進到茶堂來，人聲嘈雜，客人坐等聽戲，見芙蓉現(xiàn)身，戲友呼喊，熱烈鼓掌。

這時任放提著胡琴進來，戲迷群有人指定點聽《天仙配》。

大金提起喉嚨喊:

“三金，三弟，快來，開唱啦！“

三金捂著身子慢條斯里從自家小屋出來，蔫嗒嗒的。斜著眼睨了芙蓉一下，心知肚明，對芙蓉先前進行了冒犯做出滿不在手的樣子。

坐位上有人呼:

三金芙蓉，你們兩口子來一段《天仙配》里的“夫妻雙雙把家還。″

在座的都拍手鼓掌。

芙蓉驚惶緊張起來。

又有人喊起來:

“你是我們柳家的媳婦呵，成了明星別不認親呵！“

茶堂里一片哄笑，三金一副得意的樣子。芙蓉心蹦蹦直跳。

大金招呼:

“好啦好啦，坐下聽戲吧！“

任放說，那就來一段男女對戲。

任放拉了一段引子。三金唱:

“賣身葬父，為奴去矣，三年長工，受苦欺矣。見前路，一女子，擋我路啊。。。她那里用眼看著我，我哪有心思看嬌娥。大路不走走小路啊。。。“

任放胡琴奏過門。芙蓉唱:

“大哥休要淚漣漣，我有一言奉勸君，你好比楊柳遭霜打，單等春來又發(fā)青?！?/p>

三金問:

“哪有怎樣呢？“芙蓉唱:

“小女子，我也有傷心事，你我都是苦。。苦根生呃。。。如果君你不嫌棄，我愿與你配。。。配成婚呃。“

堂上戲友高呼:

“好！好！芙蓉三金配得好哇！成婚成婚，今晚入洞房成婚！“

見戲友高興捧場，三金笑得嘴都合不上。

那坐在角落上的楊排風醋意大發(fā)，心里那股酸勁上來，氣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氣。

她給周圍那幫老娘老孃們散播:

“瞧那個梭葉子(指行為不端的女人)，如今拽得很，眼睛長到額頭上啦，她在城里和那個小白臉童帥有一腿，早把你三金一腳蹬開，三金傻呵呵的還給她提鞋，根本就沒把你三金娃放在眼里，呸，三金是他媽個瓜哇子！“

這一晚的獻唱，一唱唱到近子時，戲友們紛紛散去。

天氣進入隆冬季節(jié)，柳莊的冬天是很冷的，寒冷會浸壞身體。

柳大嗓倆老口要她住下來。

芙蓉推卻，聲稱大金開那輛甲殼車送她回城就是了。

以前芙蓉來獻唱，柳母為她收拾了一處小房間，她可以住下來。

如果時間早，由大金開甲殼車送她回小白樓。

可是，以前芙蓉住的那間小屋，由于長期空著，里面堆了好多貨物，現(xiàn)在要騰空很費事。

芙蓉說不礙事，團里買了一輛新驕車，打電話叫童帥開車過來接她就是。

一聽童師要開車來接，那三金哇啦哇啦在屋里叫個不停，抱著身子，躬著一團在床上打滾。

二金說，三弟病了。

老夫妻二人都看出三金的心事。他們對望，嘆了一口氣不著聲。

三金哎喲哎喲地叫著，大家進到他的屋里，芙蓉只好也進到屋里。

柳母上去:

“三兒，你哪里不舒服?！?/p>

三金唔著胸口，很痛苦。

柳母坐在他床邊，用手去揉他的胸口，一邊流淚。

大家沉默，長時間的沉默。柳家人都知道，那種只能意會不可言傳包含著豐富的內(nèi)容。

此時無聲勝有聲。

玉芙蓉你是聰明人，你應(yīng)該聽得出來剛才戲友們已經(jīng)把話都挑明了的意思。你應(yīng)該明白柳家人對你的一番苦心。

大金退了出來，二金跟著也退了出來，接著柳老爺子也退出來，悄悄地一個個退了出來。

屋子里，三金躺在床上，只剩下柳母，芙蓉。

柳母一個勁地抹淚，不一會她抬起頭用期待的眼光看著芙蓉。

此時的芙蓉內(nèi)心翻滾著，五味雜陳。柳母拉著她的手讓她也在床邊坐下。她說:

“蓉丫頭，你餓了吧，我去煮兩個荷包蛋給你吃?！?/p>

“師母，不用了，你也累了?！?/p>

“蓉丫頭，我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我們柳家哪里有對不起的地方你只管說出來?！?/p>

芙蓉回答:

“師母，沒有，你們對我很好?！?/p>

“三金有什么對不住你的地方？“

芙蓉不吱聲。

沉默，一片沉默，只聽見柳母的啜泣聲。

三金屋里生著一盆炭火，熊熊的火星放著紅光，照得屋子很暖和。只有火盆里的火星飛濺，只聽見火星噼噼啪啪的聲音。

芙蓉起眼一看，三金屋子空蕩蕩的，除了一間床，一個寫字桌，一個柜子，兩把椅子，四壁皆空。

心里一陣酸楚，不盡動了惻隱之心。

芙蓉眼里充滿了眼淚，她走到床前對柳母說:

“師母，累了一整天了，你去歇息去吧?！?/p>

柳母抬起疑惑的眼睛:

“哪你？。。?！?/p>

芙蓉神情篤定，她已經(jīng)沉下心來說:

“我來照顧他。“

柳母起身:

“那拜托了，三兒，你好好的，聽話?！?/p>

說著，出得門去，把門關(guān)上了。

母親一走，三金一下從床上坐起。

芙蓉問:

“你真的生病，還是假的生??？″

三金回答:

“我一直都在生病，你一天不答應(yīng)我，不給我成親，我就一直生病，就像賈寶玉，得的是癡病?！?/p>

芙蓉哎了一聲，真拿三金沒策。

三金說:

“芙蓉，上床吧，下面冷?！?/p>

芙蓉道:

“你不成天想著與你上床嗎？哎！″

“三金哥，我求你，你放過我吧，我們倆，不行?！?/p>

三金睜大眼說:

“我們都長大了，該成親了。我行的，真的?！?/p>

說著他抓住芙蓉的手往他胯下。

芙蓉驚嚇，趕緊抽回手:

“你瞧瞧，你有多臟?！?/p>

三金說:

“我去洗洗，我們一起洗?！?/p>

芙蓉回答:

“我不，你去吧！“

三金興致勃勃跳下床，趿著拖鞋，啪嗒啪嗒沖進浴室去了。

芙蓉從城中來柳莊，先是三金欺負她，后來又為戲友唱戲，現(xiàn)在三金又糾纏著她。

她這一路都在戲里又在戲外。好像總是有一根線牽著她，有一種難以擺脫的網(wǎng)罩著她。她身不由己被牽著，情難以了。她成了落網(wǎng)中的小鳥。

她累了，迷迷糊糊趴在床邊睡去。

三金洗澡完畢，披著睡衣進屋來，看見芙蓉睡了。他一陣欣喜。

他那瘦弱的身子好不容易把芙蓉豐滿的身體抱上了床。

芙蓉太累了，心身疲憊極了。

她不知道三金怎么給她解的衣服。只是感覺當神經(jīng)被電觸及的那一剎那，她才有了意識，感到他在狂喜，興奮。

她對他沒有那種感覺，她只當完成一種任務(wù)，她不想傷害更多的人。。。

芙蓉的初夜，一個沒有星光的初夜。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