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客棧出來,流云豪爽地帶著師妹去了岐州遷人騷客云集,穹荒大陸最為風雅奢侈的去處——望江樓!
顧名思義,這望江樓臨江而建,是碧粼江畔一大奇景。
在這里,你可以嘗到天下最香醇的美酒佳肴,欣賞到獨一無二的歌舞奏樂,稱之為天上人間也不為過。
這樣一個極盡享樂的地方,卻在兩國交界的岐州,護國大將軍可靠的程度,不言而喻。
極盡奢侈,也就意味著一擲千金。
能來此享樂的人,身份家世自不必說,規矩也別出心裁。
能闖過主人立下的三關者,可終生在望江樓隨意享樂,每過一關自有不同程度的獎賞。
三關分為文、武、斌,文關有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等等,武關譬如刀劍棍棒槍戩鞭。
而最難的斌關自然是要文武雙全。
傳聞在望江樓闖過三關的人不少被引薦朝堂,要不在江湖上聲名鵲起,因此闖關的人更是接踵而至。
當然,不闖關只要出得起錢,照樣可以在此享受極致的招待。
傾顏今日只是單純為了吃飯,三關自是與她無關。
流云愛出風頭,多年以前一時興起闖過這三關,結果自不必多說。
只是今日只為陪師妹吃飯,所以也沒那興致。
望江樓內空曠無比,環廊格局,二人出現在望江樓便吸引了大堂的所有目光,實在是太出眾了。
男子碧水青衣,不濃不淡的劍眉下,狹長的鳳眸如潺潺流水,薄唇微勾,長身玉立,儼然一風流不羈的貴公子!
再看男子身旁的女子,芙蓉如面柳如眉,云袖輕擺招蝶舞,飄飄乎如絕世而獨立,羽化登仙。
好一雙神仙眷侶的妙人!
“二位客官可要闖關?”
望江樓跑堂小二輕車熟路,見到每一位光顧的客官都要這樣問上一問。
傾顏搖搖頭,她只是來吃飯的,看看熱鬧即可。
流云讓小二帶他們去二樓臨江的窗口,叫上幾道小菜,順手丟給小二一枚沉甸甸的銀錠子。
眾人一見,便知又是哪家紈绔子弟攜女眷來享樂。
生的一副好皮囊,凈習風花雪月之事,可惜了那天仙的美人兒。
流云從來不顧世俗眼光,公子高興了就花銀子來看熱鬧,公子不高興了報了名號吃白食又奈我何。
傾顏也不在意這些,自顧自地在雅間坐下。
不得不承認,望江樓廚子的手藝確是登峰造極!
單說這道“蘭桂浮平生”的湯點就讓傾顏贊口不絕,菜色精致,用料奇特,傾顏吃得很高興。
樓里闖關的聲音不絕于耳,絲竹奏樂的聲音更是此起彼伏,倒真是享樂的地方。
兄妹二人品茶賞樂的間隙,樓外街上一陣叫嚷聲吸引了兩人目光,兩人內力深厚,耳目極好,片刻便知曉出了何事。
原來是個臟兮兮的小乞丐餓極了偷了包子鋪老板兩個包子,卻被人發現,老板追了她整條街追到江邊。
眼看無路可走,小乞丐還是沒停下,老板一看這孩子馬上要跳進江里,趕忙喝道:
“嘿,臟丫頭,我不追你了!那包子給你!你可別尋死啊!快停下!”
滿大街的人圍觀過來,小丫頭嚇壞了,以為都是來抓她的,慌慌張張居然踏水而行!
居然會輕功!
傾顏明眸流光一閃,饒有興味地看著小丫頭。
這碧粼江一望無垠,她是要這樣一直飛過江嗎?
難得師妹對什么感興趣,流云也一起看熱鬧。
圍觀的人都驚呆了!
這小乞丐輕功再好,這碧粼江波浪滾滾,她能飛過去么?
就在眾人愣神兒之際,小乞丐身子一歪,直直向江里栽去。
眾人嘩然。
快來救人哪!
傾顏見狀,黛眉微挑,縱身飛出窗戶,衣袂飄飄,如逆風飛翔的白蝶。
輕如落葉,踏水掠過。傾顏朝小丫頭沒頂處一撈,拉著領子踏水借力,提氣又飛了回來。
小丫頭得救,大伙兒松了口氣。
這碧粼江波濤洶涌,掉進去定是死無全尸,尸骨無存。
又有人反應過來大叫:“那是凌波仙子!”
傾顏一陣好笑,三人成虎,她得在將軍府暫避兩天了。
“咳咳!咳咳……”
運氣逼出內腔的水,小丫頭猛咳兩聲。
望江樓里看客卻被這一驚變震驚!
踏波而行?!這是多深厚的內力!多精妙的輕功!
一時間人聲鼎沸,接連叫好。
“流云公子,快將這落水的姑娘抱進客房,江水微寒,我家主人已經讓人準備好客房,莫要著涼才好。”
掌柜一眼認出流云,客客氣氣拱手道。
這望江樓的主人倒是通情達理。
傾顏也不推脫,讓流云抱起小丫頭奔進客房,直接塞進錦被里。
流云催動內力替小丫頭取暖,傾顏伸手進被子里為小丫頭把脈。
連日挨餓,小丫頭身體極其虛弱,剛剛這一落水怕要染上風寒。
傾顏執筆,快速寫好藥方交給掌柜,掌柜也不含糊,讓小二速速去抓藥。
經脈得到滋養,小丫頭嚶嚀出聲,顯然舒服多了。
流云在身后瞪小丫頭一眼。
嘿~這是舒服得將本公子當成暖爐了嗎?
小二腳程極好,須臾時間藥就抓回來了。
交給廚房煎好,喂小丫頭服下,蓋好被子,傾顏轉身對掌柜道:
“多謝掌柜援手,這小丫頭剛服了藥不宜搬動,還需在望江樓叨擾一日,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自來接她,勞掌柜分心照料。”
說著交給掌柜一錠銀子,“這客房暫借一日,銀子掌柜收好。”
“姑娘言重,流云公子是望江樓貴客,小二不識貴人多有怠慢,況且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姑娘折殺在下了。
“區區一間客房而已,姑娘將銀子收好,在下一定將這小丫頭照料妥當!”
掌柜一陣推脫,傾顏也不再堅持,道了聲謝,告辭離開。
且說于伯回府后就將迎客來的事稟報給易謙云知道。
另一邊秦開富知道自己的混賬兒子居然調戲了護國大將軍的千金,立馬備上厚禮,帶上小廝,拿著令牌就去了大將軍府。
易謙云聽了于伯的話,還不待反應,門前侍衛來報,秦老爺特來賠罪。
易謙云正在氣頭上,想著秦開富動作還挺快,讓侍衛把人請進來。
秦開富戰戰兢兢拎著禮物跟著侍衛進了大將軍府,沿路看見府內刀光劍影,險些癱軟在地。
掏出汗巾抹著汗,強打著精神來到將軍府前廳,易謙云正坐在主位上。
“草……草民叩見大將軍。”
秦開富兩股戰戰,噗通跪倒。
“秦老爺客氣,什么風能把秦老爺吹來我大將軍府?”
易謙云壓著火氣不動聲色。
“草民教子無妨,管束不嚴,還請大將軍恕罪!”
秦開富汗流浹背,大將軍的反應明顯是不肯善罷甘休,這憑空哪來的大將軍千金哪!
“啟稟將軍,太守大人府外求見!”侍衛又來報。
“今天這是什么日子?秦老爺和李大人都來蔽府做客,真是蓬蓽生輝啊!請李大人!”
易謙云佯作大吃一驚,起身往門外走去。
“下官李廉澄拜見大將軍!”
太守一進門趕忙俯身行禮。
“李大人請起,大人親臨可是外面出了何事?”
岐州太守李廉澄愛民如子,岐州在他治理下才有今日繁盛,不看僧面看佛面,這點面子易謙云還是給的。
“下官來向大將軍請罪!
“外甥秦壽今日開罪大小姐,下官管教無方難辭其咎。好在大小姐安然無恙,還請大將軍饒過他,下官以后會親自管教。待他日后傷愈,下官親自押他向大小姐賠罪!”
李廉澄恨恨瞪了秦開富一眼,對易謙云拱手賠禮。
往日秦壽調戲民女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日后秦壽納人家姑娘為妾,他也就不追究。
今日那逆子調戲不成居然敢提他是太守外甥!以為他會包庇他么?
他打斷他狗腿!
都是那妹妹慣出來的!慈母多敗兒!
易謙云不好繼續裝傻,作不介意道:
“李大人言重,只是小輩間玩笑,無傷大雅,”轉念道:
“說起來流云打傷秦公子,應是老夫登門賠罪,秦老爺和李大人這樣興師動眾,倒讓老夫汗顏!”
“大將軍言重,是秦壽欠管教!”
李廉澄恨鐵不成鋼,隨口把心里話說出來了,又覺得失禮,改口道:
“大將軍寬宏大量,還請萬莫與他計較。”
這下易謙云尷尬了,雖然知道李廉澄不會偏袒外甥,可沒曾想居然覺得自己外甥該打?
難道這事還得謝謝流云幫秦家教訓他家逆子?!
廳里陷入詭秘的靜謐。
“爹爹,孩兒回來了。”
正巧傾顏和流云這時就回來了,見堂前有客來訪,禮貌行禮:
“見過二位貴客。”
“大小姐客氣,愧不敢當!”
李廉澄拱手還禮,眼前一亮,大將軍這女兒真是舉世無雙啊!
“草民叩見大小姐,不肖犬子今日冒犯大小姐,多有得罪,還請大小姐饒他一次,草民回去后定當嚴加管教!”
秦開富不敢受禮,慌忙避開。
聞言,傾顏恍然想起今天還有禽獸少爺這回事,爹爹不會怪她吧?
這兩位難道是來興師問罪的?
“原來是秦老爺。秦老爺請起,今日之事還是我們不對,師兄今日下手不知輕重,秦公子沒事吧?”
傾顏看不是來問罪的松了口氣,她可不想剛剛回家就給爹爹惹麻煩。
“不礙事,不礙事,修養兩天就好修養兩天就好……”秦開富連忙搖頭。
流云嗤之以鼻。
開玩笑,就禽獸少爺的身量,能留口氣就不錯了,修養兩天就好?
當他流云的身手是花拳繡腿嗎?
傾顏但笑不語,心知肚明禽獸少爺是去了半條命,秦老爺是怕大將軍才這樣說。
易謙云看流云反應便知道秦壽傷得不輕,也不再追究,鬧出人命就不好了,隨即道:
“顏兒,你醫術不錯,隨秦老爺過府看看秦少爺罷。”
“不敢不敢,草民已讓大夫看過,開了藥,豈敢勞煩大小姐。”
大將軍不怪罪他就謝天謝地了,哪還敢讓大小姐去給兒子看病?
“秦老爺看這樣可好?這幾味藥秦老爺帶回去,一日一次,連服五日,每日請大夫按摩推拿,秦公子自然行動自如。”
傾顏自腰間摸出個瓷瓶交給秦老爺,秦開富雙手捧過,連聲道謝。
“多謝大小姐,”李廉澄謝過,回身對大將軍又道,“天色已晚,下官便不再叨擾,改日再來拜訪。”
拱手告辭。
“李大人慢走,于伯,送李大人。”
于伯引著李廉澄離開,臨走李廉澄剜了秦開富一眼。
秦開富冷汗直流,回去還得過大舅子這一關。
“大將軍,這是草民備下的薄禮,不成敬意,還請大將軍笑納。”
秦開富雙手奉上錦盒,笑得一臉討好。
“秦老爺,賄賂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易謙云看也不看,“天色不早了,秦老爺請回吧,來人,送客!”
門外侍衛面無表情站到秦開富身前,冷冷開口:
“秦老爺請。”
秦開富被易謙云一句“賄賂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嚇得三魂沒了七魄,抱著錦盒灰溜溜隨侍衛快步離開。
這大將軍府真不是誰想來就能來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