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州近來雖算不上愁云慘淡卻也是民心不穩,卻看這望江樓依舊高朋滿座。
絲竹繞梁觥籌交錯,與城中的境地大相徑庭。
兩個小的心中不免有些氣惱,父親幾日都沒有合眼,城中人心惶惶,這銷金窟倒是盛景依舊!
傾顏摸摸弟妹的發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人世從來都是世態炎涼。
小二見又是那兩位謫仙似的客官,今日又多了兩位相貌氣度不俗的公子小姐,趕忙笑臉盈盈地俯腰笑問:
“小的見過流云公子、幾位貴人,今日客官可是要闖關?”
望江樓往來客人云集,卻沒有一人能有這兩位風采艷絕,讓人見之不忘。
“小二哥,不知尊主人可在?”
傾顏還小二一禮,禮貌問。
“客官是說我家公子嗎?嘿嘿,實不相瞞,我家公子是啥樣子小的至今還沒見過,公子來去無蹤,只有掌柜知曉。
“貴人是要找公子嗎?您稍等,小的去尋掌柜過來回話。”
小二殷勤地給幾人倒了茶,麻利的找來掌柜。
掌柜拱手客氣道:
“幾位客官好,不知要見我主人有何要事?”
“掌柜好,今日前來是有要事相求,不知尊主人可在?”
“客官湊巧,我主人此時恰巧在樓中,只是……要見我主人是有規矩的。”
客官提及主人,恭敬之態現于色,顯然對主人很是尊崇。
“哦?不知如何才能得見?”
傾顏不知道,但流云卻是對這望江樓主人拂羽公子有所耳聞。
此人行蹤不定,江湖上鮮有人見其真面目,今日若不是師妹要來,他對這號人還真提不起興致琢磨。
流云在一旁冷冷笑道:
“師妹有所不知,望江樓樓主拂羽公子行蹤飄忽不定,江湖人鮮有見聞,若要尋他,必須連過望江樓三關才能‘有幸’得見?!?/p>
說這話時流云滿臉不屑,他狂妄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拂羽公子比他有過之無不及。
“呵呵,流云公子所言極是。當年公子連過三關,我家主人卻無緣得見公子風采,甚是遺憾?!?/p>
掌柜倒是謙虛,流云嗤之以鼻,隨口問:
“那本公子今日有時間讓他見見本公子的風采,拂羽公子可賞臉?”
傾顏瞋他一眼,今日他們是有求于人,師兄你收斂一點!
轉頭對掌柜客氣道:
“掌柜莫要見怪,我師兄心直口快,并無意冒犯尊主人,今日有要事求見尊主人,勞煩掌柜前面帶路?!?/p>
“姑娘請?!?/p>
掌柜做了個請的姿勢,將四人引至闖關處。
斌者,文武也。
這望江樓主確實狂傲,只有文武雙全的人才能見上一面,想其本人也不是池中之物。
恰巧前一位闖關者剛剛結束,可惜闖至第二關便再也繼續不下去。
望江樓鮮有武者多是文客,能在望江樓做看客,必是富家子弟。
所謂百無一用是書生,岐州難民無數他們也幫不上忙,望江樓云客依舊也是可以理解,傾顏稍稍平復心緒。
月前傾顏那一踏波而行讓人過目不忘,人更是出塵絕色氣質非凡,加上四人去的方向正是斌關所在之處,望江樓頓時如石子投入湖面,蕩起層層漣漪。
斌關已有半年不曾有人闖過了!
“不知姑娘是一人闖關還是幾人一起?”
掌柜將人帶到就招呼客人去了,斌關主事呆愣一時,緩過神來趕忙問到。
“只我一人。”
“姑娘請看?!敝魇铝脸錾砗髷[件,琴棋書畫筆墨紙硯……均是與“文”貼近之物。
“此乃‘斌’關中的文關,不知姑娘要選哪一種?”
“有何不同?”
“姑娘有所不知,每一種的考題是不一樣的,待姑娘選好之后才能告知題目?!?/p>
主事呵呵笑,大有一副見過很多人栽在斌關的模樣。
傾顏在這些絲竹墨寶前走過,眼前的琴立刻吸引住了她。
竟然是“綠綺”!琴中至寶居然在此!
一向寵辱不驚的傾顏見到自己一直想看看的名琴也難以保持冷靜。
只見那琴內銘刻“桐梓合精”,素手撥動七弦,音色清悅,當真“泠泠七弦上,知音憑綠綺”。
傾顏坐于琴前,表示心中所選。
“姑娘好眼光,名琴配佳人,姑娘請聽今日題目?!?/p>
主事看著傾顏專注的神色,知道是來了行家了。
“主事請。”傾顏已回過神,緩緩道。
“姑娘聽好,今日琴類題目是‘岐州’?!?/p>
主事話罷,傾顏一行無不驚愕。
岐州?以岐州眼下境況作曲一首?!
岐州眼下什么境況?
城中難民食不果腹,城外難民不斷涌入,暴動四起。
將士駐守艱難,百姓夜不安枕,高位富有者鮮有居安思危,而這岐州最為富有之地望江樓卻盛況依舊!
易舜霆蹙眉,流云鎮靜,傾顏靜默。
易芙瑤見哥哥姐姐心中氣憤卻一派淡定之色,以為是敢怒不敢言,當下也不管今天來是有求于人,拍案而起,毫無大家閨秀形象嚷嚷:
“你們也知道岐州當下境況卻在這望江樓整日飲酒尋歡樂不思蜀!
“可憐我爹爹接連好幾日不曾合眼,將士們駐守也日益困難!你望江樓富甲天下不曾拿出粒米救濟災民反倒整日在這擺什么勞什子擂臺娛樂這些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我雪涼泱泱大國日后要有你們這些置百姓安危不顧的人侍奉朝堂我易芙瑤第一個不服?。 ?/p>
一番慷慨陳詞連個停頓也沒有,罵得望江樓鴉雀無聲。
易芙瑤本想抱怨望江樓見死不救,到后來卻連來望江樓尋樂的客人也一同罵了進去。
小孩子氣昏了頭,知道得罪了望江樓所有人也絲毫沒有愧意,想想爹爹消瘦的身影,娘親擔憂得食不下咽,一股酸意涌上心頭。
小丫頭倔著個臉,眼中含淚,憋得耳根通紅,就是不哭。
易舜霆看妹妹委屈的模樣心疼不已,將妹妹攬到懷里,輕拍著妹妹肩膀,無聲安慰。
芙瑤喏喏喚了聲“哥哥”,揪著易舜霆前襟把臉埋在兄長懷里,小身子不住地抖動。
見此一幕,幾個看客羞愧地低下了頭,也有人不為所動。
流云怒極反倒鎮定下來,岐州連日來的狀況他也十分憂心,幾次傳信回京皆是了無音訊。
師妹今日敢來求助望江樓必是有十分把握,望江樓若能出手情況必定好轉。
思至此,流云尋了座位倒了杯茶,慢慢品嘗,一時間樓上樓下只有倒茶聲回蕩。
傾顏站起來微微欠身,歉然道:
“舍妹無意冒犯諸位,還請諸位看在她年幼無知不與她計較,小女子在此謝過?!?/p>
又轉身對主事說:“主事,不知怎樣算過關?”
“姑娘盡管演奏,是否過關,屆時方知?!?/p>
主事退下擂臺,易舜霆扶著妹妹坐到流云一桌,傾顏闖關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