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謙楚轉身就上了樓梯,這種局面他見多了。
可是他還是覺得惡心前一秒還能和你海誓山盟下一秒就仿佛都是笑話,連你的命在人家眼里都是彈指一揮間的小事。
房門的咔噠落鎖聲響起,紀謙楚才覺得和那個世界真正的隔開。
墻上的時鐘指向了六,紀謙楚躺靠在躺椅上從褲袋里拿出手機。
剛點亮屏幕,就進來了一個電話邀約。
紀謙楚目光柔了柔,接起:“喂。”
“你接那么快,是不是想我了?”
“……”紀謙楚還是不適應秦目目這樣的調侃,半響才回道,“碰巧拿出手機而已。”
對方顯然不以為意,嗤了聲后:“學校對面新開了一家奶茶店,味道好像不錯,一起去?順便還可以說說你上次答應我的事。”
紀謙楚剛想應好,環顧房間格調高檔的布置才意識到,他并不在清川。
“抱歉,可能不行,我現在在帝都。”
“咦~”秦目目隨意翻看著那本巨厚的資料書,紙張嘩嘩的聲響雜亂,“你怎么跑去帝都了?你不打算復習了嗎,話說后天可是要期中考了誒~”
“我有點私事,要不在電話里講也是可以的。”
秦目目手指靈活的轉著筆,起身出去拿了瓶酸奶,用耳朵夾著手機,雙手用力擰開蓋子,冰涼的液體滑過食道,瞇眼哀嘆一聲:
“還是不要了,你的私事比較重要,我就不好意思打擾咯?”
見對方沒有回應,秦目目舔了舔瓶蓋上的酸奶,試探道:“我掛咯?”
“等等!”
“恩?”
“如果……如果我家里,”紀謙楚凝著眉,組織著語言,“我家里并不像普通人家里,你會介意嗎?”
“我當然知道你家里并不像普通人家里啊,不然校長怎么會親自迎接你入學呢~”
秦目目話雖說出口,可還是隱隱察覺到他話里似乎有些不對勁。
“還是說……是別的方面嘛?”
“恩。”
簡單的一句恩,好像承載了無數的壓力和落寞,秦目目瞬時覺得事情好像并不簡單,“是什么?”
話畢,她又加了句:“是什么都不要緊,我不介意,真的,畢竟……我家里也和普通人家不一樣嘛!”
“……我和家里人關系并不好。”
秦目目松了口氣,笑道:“我和我媽媽關系也不太好,關系是要磨合的嘛,不急不急慢慢來~”
“我的家……很復雜。”復雜到可怕,恨不得逃離。
“可以……說說嘛?”秦目目能感覺到紀謙楚的落寞,忽然有些心疼他。
被老師叫去辦公室整理檔案無意間,她瞥見過紀謙楚的學籍檔案。
她不會記錯,在母親這一欄是空白的。
父親好像也就只有一個名字,信息少得可憐。
其他親屬關系欄里,有一個奶奶,信息卻也是寥寥。
紀謙楚可能是,比她還要更可憐的人。
“我的母親是個很美麗的女人,她舉止得體,在外人一直是優雅端莊的,可是私下里她卻是極沉默的,可即便如此,”
“和她在一起大概也是我的童年生活里最愜意的了。”
秦目目靠坐在床頭,手上揉著泰迪熊的毛絨耳朵,嘴角也帶著回憶過往的溫暖笑意。
“那時候……你一定很快樂吧?”
“恩,應該是最快樂的。”
“不,”秦目目下意識說出口,卻難堪的止住后面的“可能”二字。
說出來就太目中無人了吧。
“不什么?”
秦目目頭腦運作飛快,蹦出一個點子:“不……不不錯,你說的沒錯哈哈。”
紀謙楚跟著也笑了笑,視線抬起注意到桌面上的一大堆文件,他才意識到自己回來帝都是有事在身的。
卻沒開口,能夠聽著對方平緩呼吸曾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
昏黃燈光下倩影微動,秦目目眸光突然暗淡,像千百情緒沉入海底,良久,她才出聲:
“你媽媽……是出國了嗎?”
對方停頓許久,時間仿佛過的很慢,慢到她以為已經停滯在她出聲的那一刻。
之后,他開口:“她去世了,車禍。”
車禍?
秦目目眼睛驟酸,心底油然而生一種叫做“同病相憐”的情緒,啞聲說道:“抱歉,”
半響,她嘴角弧度微開,夾雜著無奈和苦澀,笑道,“說來也奇怪,我父親也是因為車禍去世,這算不算同病相憐?”
秦目目話音剛落,對方話筒就突然有物體掉落的聲音,清脆破裂像是什么鋒利的瓷器,連忙叫道:
“怎么了?別傷到了!”
“沒事,我需要整理些東西,后天再聊好嗎?”
對面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的物什掉落聲,紀謙楚喘息著說道。
“恩,好哦~”秦目目把酸奶一飲而盡,突然想起什么,連忙道,“紀謙楚,高三我們做同桌吧?”
后天的期中成績關系到高三學期的最后一次分班,必須挺進年級前三十五才有資格成為新一輪a班候選人。
她是一定要去a班的,這次的信念是堅定且堅定,容不得她半分懈怠的。
紀謙楚她要追到手,學習她也要搞定!
良久,紀謙楚才回了聲好,就掛斷了電話。
剛才的小插曲她并沒有放在心上,還讓她原本有些萎靡的情緒消失,渾身又充滿對紀謙楚志在必得的自信。
秦目目呆呆的望著天花板,眼神流露的喜悅像被灌滿的蜂蜜要溢出來般,半響才笑出了聲,捏了兩把泰迪熊的臉蛋就起身回書桌。
攤在桌面上的書本字跡密密麻麻,連在她眼里像蝌蚪文的英文字母都像有了生命,在沖她熱情招手。
十分滿意的俯下身子,開始她的奮筆疾書。
反正她都會全力以赴進a班,可是有美色在前總是會更加興奮一些的!
收回電話的對面,明亮燈光下房間陷入死靜,伴隨著急促的呼吸聲,有讓人窒息的嫌疑。
泛著光澤的木制地板上有熱氣繚繚升起,茶幾四處都是瓷器碎片,紀謙楚直直的盯著這些倒影著畫面碎片。
突然,像是見到讓人驚恐無比的畫面,瞳孔驟然收縮,想要逃離想要趕走,他快速起身,腦海里那段話還是揮之不去。
像是魔咒。
同樣的車禍,同病相憐?
如果是人為,還是用卑劣手段呢?
她……,紀謙楚拳頭慢慢緊縮,力度大的還微微輕顫,
她……會不會惡心他,憎惡他,甚至離開他。
連看一眼都嫌多余,連命都可以不要就是想離開。
紀謙楚心里陡然一痛,滋生在心頭里那可怕的想法像只困斗的猛獸,想要沖破牢籠。
下一秒,他的手直接砸向了一片玻璃碎片上,突如其來的疼痛感瞬間蔓延至整個身體,理性漸漸回籠,紀謙楚悠悠的松了口氣。
卑鄙又危險的你,絕對絕對不能出現在她眼里。
絕對……不行。
良久,他才起身,緊握的拳頭慢慢流下殷紅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