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天幕上有淡淡的云,像被拉扯的棉花糖一樣,有著輕柔的薄紗似的即視感,有很多魚在天空中游動,有彩色的錦鯉,像鯉魚旗一樣在閑適地緩緩地移動著;有的銀色的海魚,長長的身體是梭形的,有三角形的熱帶魚,有褐色的巨大不知名的魚,各種各樣,很自在,很呆滯地在天空中游動。
地上站著一群人,放風箏似的,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根魚竿,長長的絲線向著被選中的魚飛去。人們仰望著天空中的魚,魚看著地上的人們,他們都很平靜。
絲線飛了上去,天空中的云厚重了起來,剛剛還是薄紗似的輕柔,轉眼間變成暴風雨來臨前的厚重的鉛塊一樣堆積起來的深灰色云朵。
太陽的光線幾乎被遮住,光線很昏暗,人們緊張地收著手中的線,可是那被釣住的魚卻似乎還是在很遙遠的空中,并沒有隨著絲線的變短而離近地面。它們還是很閑適地緩緩移動著。
黑色的云朵緊緊地靠在一起,縫隙中透出火紅的顏色,像是裂開的血痂透出血液,如同干旱的地面龜裂的紋路,這火紅的裂紋延伸著,轉眼將天空畫滿了裂痕。
弧形的天幕中滿是這樣的情景,觸目可及的地方都是這樣的裂痕。魚也好,人也好,好像是被無形的東西包裹起來了一樣。人們忘了收手中的線,只是仰著頭看著天空。
裂紋開始越變越大,那紅色的血液越來越清晰,它在流動,像巖漿一樣。
那就是巖漿。
剛剛意識到這個的時候,鋪天蓋地的火雨就開始下,火紅的天空炙烤著大地,帶著不可抗拒的壓迫力向地面緩緩壓來。
陳曦看不到可以逃脫的地方,周圍是一片火海,他想呼喊,他想跑,可是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著天空的巖漿向自己包繞而來,絕望瞬間攫取了他。
醒來的時候,陳曦一身冷汗。
過了很久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做夢。
又是半夜,陳曦揉了揉太陽穴,坐起身子四處打量了一番,沒找到小白。
“你睡吧,我一直在你身邊。”
這是入睡前小白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
心里沒來由地覺得有些懊惱,忽然想起了那個所謂的契約。
陳曦在心里喚了一聲火弦。
回應他的是火弦的聲音,幾乎是立刻就得到了回應。
“怎么了?”
“沒事,你還在河邊嗎?”
“對,還有陳思齊,你怎么沒有好好睡覺?”
“沒什么,做了個夢,睡不著了。你們有沒有什么發現?”
火弦等了一下才開口。
“你現在還感覺很累嗎?”
陳曦揉了揉太陽穴,腦袋還是有些疼,只是可以忍受。
“還好……怎么了。”
“馬上來逸云大橋。我和陳思齊在這兒等你。”
逸云大橋離學校大概五公里的樣子,半夜三更自己跑出去搭車也要一會兒,更何況半夜也不好搭車。看了看窗外,一片朦朧,陳曦大概反應過來火弦所說的“馬上過來”是什么了。
陳曦走到陽臺上,回頭望了望宿舍,只有自己的床鋪是清晰可見的,其余的空間都看不太清了,想起當初小白帶自己從空間夾縫回到醫院的事情,陳曦覺得自己能辦到。陳曦看著對面的樓頂,深吸一口氣。
“那我出發了。”陳曦對火弦說道。
“嗯。”
陳曦輕松地躍上了樓頂,也看清了周圍的樣子,在樓頂,只有一個方向的視野是清晰的,只要是沿著清晰可見的屋頂、樹木、甚至是電線桿子陳曦就可以快速移動,模糊的方向則好像有看不清的隔膜阻擋,他無法通過。“這條路莫非是火弦開辟的?”陳曦心中大概有了概念。
一邊想著,陳曦一邊快速地跳躍著,極為享受這來去如風的暢快感。片刻之后,陳曦就來到了橋邊。
“實在是太酷了!這就是你們說的高維空間吧?咻咻咻——來去自如,爽爆了!我就知道你們兩個不簡單!不管以后什么事情,我都跟定你們了,怎樣?拉我一個入伙吧!得力助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陳思齊在橋上來回地跳著,靈活而又快速地讓人吃驚。
陳曦看著火弦,視線僅短暫重逢,火弦隨之別過頭去,對陳思齊道。
“我答應帶你來高維空間,現在也該是你兌現承諾的時候。”
陳思齊這才從橋上跳下,穩穩地落在陳曦面前。
“我傳你一套心法,還有我今晚臨時畫的幾張符咒,等會兒我教你使用,我念的詞,你可能聽不懂,但是一定要記住,要完全記住,要張口就來。”
陳思齊開始一陣子的嘰里咕嚕,雖然咒語不長,但陳曦要記住達到完全就來的程度還是花費了很長時間,期間火弦一直都沒說話,直到陳曦完全記住,火弦才開口。
“我相信這周圍一定有類似于“結界”的地方,你四處走走,若是走到某一處,我們過不去的地方,說不好你會有一半身子露在外面,而另一半卻消失不見,這時我們會提醒你,你念動心法,并借用符咒的力量打破這里的護場,護場消失后我們全部都可以進入。”
陳思齊從口袋里拿出一根紅繩,一端系在陳曦手腕上,另一端則系在自己的手腕上,并遞給陳曦幾張符咒。
“這根紅繩又叫引魂繩,不會輕易斷掉,就算你錯入了一些空間,還可以用符咒催動力量,用繩子將你拉回來。等會兒你聽我指揮,讓你念咒時,你即閉上雙眼默念我剛才教你的心法,同時以右手食指中指,夾持符咒,右手豎直立于面前,務必使食指尖與眉心持平,念畢睜開雙眼凝視指尖,期間不論發生何事,你都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一定要站穩,定心。”
陳曦接過符咒,有些擔憂。
“為什么,青姑姑沒有過來?我們做的這些,她老人家都知道嗎?”
陳思齊點了點頭。陳曦又想再問些事情,火弦忽然走過來拍了他的肩膀。
“你放心去,不會出事的。”
陳思齊在橋中央站定,陳曦沒想太多,就先按照他們說的開始向四處走動。火弦和陳思齊目不轉睛地盯著陳曦的身影,但是轉了一陣,也沒有發現異常,于是三人換了地方,繼續尋找。
忽然,陳思齊似乎是眼花了,一切發生都太突然,完全出乎意料,像是忽然眨了眼睛一樣,陳曦忽然消失,又突然出現。
陳思齊揉了揉眼睛,似乎有點不敢相信。
“往回走,慢一些!”
陳曦聽了陳思齊的話,轉過身慢慢走著。
陳思齊和火弦兩人都死死地盯著陳曦,生怕一眨眼就錯過了時機。陳曦自己也意識到,可能所謂的入口就一步之遙,所以也是全神貫注,凝神屏氣。
剛踏出去兩步,突然之間聽到陳思齊喚他。
“念咒!”
陳思齊話音剛落,陳曦便念起了咒語,緊接著,陳曦所處的位置隱約出現了淺藍色的光芒。
陳曦照著陳思齊教他的內容反復重復咒語,漸漸感覺周身有空氣流動,但也不敢去看,怕分了心,只是閉著眼睛念。但卻能感覺外界的光芒越來越強。慢慢的那光芒沿著陳曦的周身如水一般向外延伸開來。漸漸顯示出了一個豎直的平面。
陳思齊和火弦屏住了呼吸,陳思齊雖說是個道士,也經常念咒,但從未見過具象化的道術,就連念往生咒也是自己憑感覺,見不到自己咒語的效果,現在的這種景象他第一次見到,驚訝之余更是被深深震撼。原來自己的道術是真的。
火弦則是一副備戰的姿態,雙腿前后分開略呈弓步,右手握了飛虹橫在胸前,一面緊緊盯著陳曦,生怕他有什么危險。
藍色的墻終于顯示出了它的全貌,如肥皂泡一般緊緊貼合在大橋周圍,長高約百米,呈現出規則的邊界,隨著藍色墻全貌的展現,藍色光芒愈加強烈,陳曦睜開了雙眼只看到面前一堵透明的藍墻,稍微一愣忘了念咒,那光芒便暗淡下去。
陳思齊反射性地“哎喲”一聲。陳曦一驚,于是連忙接著念,藍光又強烈了起來。但念了一陣那光芒也沒有再強起來的意思,念了太多次了,陳曦已經快念不清,舌頭也有些不聽使喚了。陳思齊于是問火弦。
“你用你那刀砍一砍,看管不管用。”
火弦點了點頭,接著便揮動飛虹。一道火光向著藍墻竄了過去,但卻是直接沒入藍墻中,就如一顆沉入海中的石子,似乎沒有任何波瀾。火弦又試了幾次,還是一樣的結果。
“不行,”火弦搖了搖頭,又補上一句,“不過和之前不一樣。”
“你之前也試過嗎?”陳思齊問到。
火弦沒有直接回答,恢復了先前的姿勢,將飛虹橫在胸前,視線則一直在陳曦身上。“你過去也一起念咒。”
聞言陳思齊拍了一下手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對啊!我怎么沒想到呢!陳曦念的也是我教給他的咒啊,我們只是找不到入口而已,現在既然已經起效,那我念說不定也有用啊!沒想到你還挺聰明的哈!”
火弦只看陳曦已經開始有點堅持不住了,腦袋波浪鼓似的亂晃,干脆直接拎了陳思齊到陳曦旁邊。
陳思齊站定后便開始念咒。
正如他所想的那樣,藍色的光芒越來越強,已經有些刺眼,似乎有空氣在期間流動,陳思齊感覺到這墻已變得極不穩定。不由得加快了語速,流光浮動于墻上,好似水面的波浪,用墻來形容面前的結界已經不合適了,它更像是垂直鋪下的藍色大海。
他們看得到起伏的波浪,細細小小,陳思齊想象著自己是風,不斷再快再快地念咒,風力越來越強,掀起的浪也越來越大,雙方好像在進行著一場角力。波浪幾乎要翻涌出離大海,陳思齊漸漸感到有些難以支撐,雙方似乎都在等著對方先倒下。一旁的陳曦早就被陳思齊吸走了注意力,不知何時已停了念咒,他只看得到陳思齊的眼睛好像快崩出火來,咒語的內容連在一起,語速快到無法分辨。
就在陳思齊快要氣盡的時候,那結界終于泄了氣,就像被拉掉的帷幕,重重地跌落,在接近的地面的地方消失于無形。
“累死我了……呵……終于搞死你了!”
陳思齊喘著氣,下意識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另一邊陳曦也看傻了。
“厲害了……我的齊……”一邊呆呆地鼓起掌來。
陳思齊擺擺手。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驕傲與自豪。
“客氣了。”
但不消片刻,三人都被前方不遠處的景象震驚。他們正站在延河岸邊,大橋已經不見了,河流拐角的地方,毛絨絨的昏黃月亮掛在天上,河邊長滿了枯黃的蘆葦,鬼魅一般突出的枯樹。再往遠處看,只看到一片黑色的樹林,隱隱看到有霧氣在其間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