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火弦便朝陳曦和青姑姑這邊過來了。
火弦把袋子遞給了陳曦,很大一包,亂亂的一堆,沉甸甸的。
“這是?”
“小童的。尸體被沖到了水坑底,卡住了。”
青姑姑原是閉著眼睛躺著的,先是聽到嘩啦啦一陣聲響,接著又聽到了火弦這么說,心中已明了七分,但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對于尋回小童的尸骨并不抱什么希望了,怎么可能……
她抬起眼皮,看到了那個袋子,除了尸骨還能是什么?她又看向火弦,對上了火弦的目光,火弦沒有說話,只是朝她點了點頭。
青姑姑又流下淚來。但卻并沒有力氣去擦眼淚,只能任憑眼淚模糊視線。
“累死了,回去!”火弦只說了這么句話,接著便跨著大步跑開了,速度之快以至于帶起的風都吹動了陳曦的頭發(fā)。
“喂——”陳曦叫了一聲,但并沒收到回應,于是他只得背著青姑姑,又拎起了一旁的骨殖袋,跟在火弦后面朝那出口而去。
“謝謝……”回去的路上,青姑姑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對陳曦說。
回去后青姑姑虛弱了很多,陳思齊只是問了一句有沒有辦好,在得知已經(jīng)圓滿解決之后便沉默了,他沒有多余的閑情來追問陳曦所有的細節(jié),只是擔憂地扶著他的師父。
樹林的作法耗費了青姑姑太多的精力,她太過虛弱,安靜地躺在床上,只是閉著眼睛,呼吸聲也幾不可聞,更沒有力氣再去講話。
火弦拿下了瓶子的布罩,李花與劉耿因為瓶子的保護沒有受到往生咒的影響,在瓶中一直緊緊擁抱在一起,似乎是千百年未見的樣子。火弦打開布罩的時候似乎是打擾到了他們,他們回過頭來看著瓶外的三人忽然就跪下了。又是一番千恩萬謝,這一切都在陳曦的意料之中,只是那白色背心的少年則一直蜷縮在一旁,火弦打開布罩的時候他只是蜷縮的更緊了,李花夫婦道謝的時候他也只是偷偷看了兩眼,但卻并沒有太多的動作,似乎不明白眼前的景象。
“人的靈魂可以在這瓶中保留數(shù)日,時間一到便要拿出放回身體里,或者你們送他們往生,繼續(xù)放下去就會永久地消失,按你們的說法就是灰飛煙滅。”火弦對陳思齊說道,“還有幾天時間,可以讓他們見上一面,你好好伺候你師父,讓她快些恢復過來。”
“謝謝。”陳思齊一改往日的形象,變得非常安靜,還朝火弦施了一禮。
火弦又朝著瓶中的李花夫婦說道,“你們也是一樣,再過幾日就要送你們往生,趁這幾天,多說幾句吧。”
那夫婦倆又是一陣千恩萬謝,火弦撇了撇嘴,直接拿布罩蓋上了瓶子。
“那里面是小童的尸骨,你先收起來,等你師父恢復了再問問她要如何處理。”陳曦卸下了自己身上的骨殖袋放在桌上。
陳思齊點點頭。
陳曦走到青姑姑床前,在她耳邊交代了幾聲,讓她不要著急,小童沒事,等她身體恢復了,準備好了,就能見面。
青姑姑只是眨了眨眼睛,以極微弱的聲音道了謝。
之后陳曦便與小白告辭了。回到宿舍的時候是晚上將近十二點鐘。
大家都還沒睡,看書的看書,打游戲的打游戲。
“陳曦,你這貓可遛的夠久的啊,再不回來我們就聯(lián)系輔導員找你了啊……”小天對著電腦,笑嘻嘻地說道。“快來,我這兒有好東西給你們看——”
他剛說完,宿舍剩下那倆人就撲了過去,一邊看一邊大聲的笑,陳曦不用湊過去也知道他們在看什么,他還沒從黑袍的事情中恢復過來,雖然不想再去回想,但是晚上經(jīng)歷的事情卻翻來覆去地在腦海中推演,無法停止,樹林中過了那么久,回來也才過了一兩個小時,這種感覺就像是做夢,有時候做夢不過幾個小時,卻已經(jīng)在夢中過完了一生。看著那幾個興奮的臉,陳曦有點恍惚了,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為什么他會覺得樹林中的時間才更像是真實的?帶著這些疑問,陳曦曦竟慢慢入睡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下午了。宿舍的人都在睡覺,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時候,估計他們是玩通宵了。因為是周末的原因陳曦沒有去上課,本想著去看看青姑姑,后來又作罷,還是讓她休息吧。
過了兩日,陳思齊果然來找陳曦了,青姑姑恢復不少了,想要見小童。陳曦帶了小白就跟陳思齊去了青姑姑家。一進門小白就變?yōu)榱嘶鹣业臉幼印?/p>
所謂的恢復不少,也只是可以在床上坐起來的意思。三人進了臥便應上了青姑姑那滿懷期待的目光。她雖然沒有穿那些花花綠綠的衣服,換了碎花的長袖,她精心拾掇了妝發(fā),頭發(fā)整齊地梳在腦后,稍微畫了眉,戴了眼鏡。她輕輕抹了抹頭發(fā),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末了,又抬起頭來,輕輕清了清嗓子。
火弦拿出了瓶子。
青姑姑卻忽然捂住了胸口,“等一下——我這……心跳的有點厲害……”是啊,她這是怎么了,明知道所剩時間不多,卻還在浪費時間整理心情,而且又不是沒見過小童的樣子,之前也曾瞥見過瓶中的他,還有他靈魂里的樣子,為什么現(xiàn)在這么膽怯了。
小云啊,小云,你又不是沒經(jīng)歷過生離死別,不過是一個多年未見的故人,別這么緊張。她在心里對自己說道。但越是這么想,便越是緊張。陳曦三人就站在她床邊,火弦拿著瓶子等著。
等了一會兒,她還是在拍胸口,火弦不再等了,直接拿下了瓶子的布罩,將瓶子放在了青姑姑面前的桌上。在青姑姑還發(fā)愣的時候,陳曦、火弦、陳思齊三人就關(guān)了臥室的門到客廳候著了。
青姑姑不敢直接去看小童,只是看著李花和劉耿,那兩人似乎也明白青姑姑的心意,便不做聲,只是互相依靠著,時不時互相對望著,并不開口說什么。
青姑姑看向那少年。
回憶仿佛一下子蘇醒,那些田野鄉(xiāng)間的孩童忽然鮮活起來,原來回憶中模糊的臉忽然清晰了起來,依然是瘦長的身形,但卻比分別時有肉了,頭發(fā)長了,但是梳的整整齊齊的,臉色好了看起來健康不少。青姑姑上下打量著他,心中說不上是什么感覺,像母親對孩子,又像對老朋友,又像陌生人,還有對……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