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很善良，總時不時帶一些動物或者花草到青木山中，就像他當初帶我和那家伙回來一樣，被帶回來后大家都被他好好照料著，小鯉、青花、云鶴后來都和我成了朋友，大家和睦相處，日子過得很快活。只是我現在想起他們時心中總是感到悲傷……已經過去二十年了，但我每每想起來，總還覺得那些日子就在昨天，就像是剛剛才發生的事情，我感覺我還能聽到云鶴在唱歌，能看到青花在跳舞，小鯉在水里游來游去，有時候躲在石頭后面，有時候又藏在水草里。我的那些朋友們，我好想知道他們現在都在哪兒，他們又過得怎么樣了……”

銀星垂下頭去，眼睛里滿是淚水。陳曦沒有打擾它，火弦大概跟它一樣也有一段美好而愜意的日子，他們的命運都與東方青木有關，陳曦忽然對東方青木的生活產生了興趣。

銀星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似乎是為了舒緩情緒，她一直沒說話，只是垂著頭。風從林間吹過，樹葉沙沙作響，陳曦望向風來的地方，正對著樹林外的湖邊。

“東方一開始只是帶回一些花草和動物，但是后來忽然有一天，他帶回了一個人。有一些動物，比如那家伙，那家伙……就是那只野貓啦，你知道吧？”銀星問道。

“你說我的靈使？”

銀星點點頭，繼續說道，“有一些動物，比如那只貍貓，可以化作人形，也就可以成為靈使，但有些動物是不可以的，比如我。至于為什么我也不知道。東方帶回來的那個人，是一個女人，女人，你明白嗎？不是動物幻化的人形，也不是驅靈師，我不知道她算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誰，從哪兒來。東方帶她回來時，她面黃肌瘦，模樣憔悴，傻乎乎的，看上去差不多快要死了。”

“東方總是這樣，太善良。他好心照料她，給她做飯，教她說話、走路、寫字，簡直是做了一切能做的事情，像照顧女兒一樣的照顧她。貓也對她很好，有段時間還經常來河邊捕魚給她吃，小鯉有幾次都差點被抓走，她傻乎乎的，經常滿山亂竄，有一次還一頭扎進了水里，幸好我在，把她馱出了水。如果沒有我，我估計她可能會被淹死。雖然我不太喜歡她，但是我知道東方對她很好，所以我也不會讓她受什么傷害。有時候東方和貓都不在，我就會跟著她，看著她，生怕她再出什么亂子。”

“現在提起她我還是一肚子氣，她不僅自己沒法照顧自己，還漫山遍野地搗亂。東方的野葵谷長滿了他親手種植的野葵，卻被她一棵不剩地全部拔了出來。她掉了一次水，被我馱上癮了，看不住的時候就自己往水里扎，等著我來馱她，我有時候也不想管她，可我不救她她就在水里一直撲騰，我真怕她自己把自己作死了，回頭東方把這責任怪到我頭上來。沒辦法，誰讓我答應過東方，誰讓我感激東方呢。”

銀星嘆了口氣，語氣中頗顯無奈。

“還好，這日子沒持續太久。她慢慢的變了，長胖了，也干凈了，比一開始的時候懂事不少。折騰的也越來越少了。她總愛往河邊跑，一坐就是幾個小時，直到東方或者貓過來找她，有一天東方來河邊找她，就聽到她一直在‘碧水、碧水’地念叨，東方就給她起名字叫碧水了。”銀星抬起頭來，似乎是在看上方的樹枝，又好像是在回想什么久遠的事情。

“東方給她起名叫碧水之后，她也接受了這個名字，但還是喜歡往河邊跑，她在河邊也不做其他的事，一開始我挺害怕她再往水里跳的，所以盯的很緊，后來我發現她并不會那么做，她只是盯著水面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整個人都非常安靜。我才發現她已經變了，她變得好像有心事了，說話很少，經常發呆，有時候她看起來很悲傷，讓我感覺她好像有什么非常悲慘的經歷。但我看不到她的心，她似乎也不愿意與其他人分享她的內心，在東方和貓的面前時，她顯得很正常也很平靜，似乎并沒有什么其他的事。她總是在獨處的時候才有悲傷的神情。”

銀星看著陳曦，忽然說道，“我跟你講這些，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啰嗦？你要是不想聽，我就不說了。”

“沒有沒有，我很想聽你繼續講下去。我剛到這里，對這個世界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別說世界了，我對于東方青木的過去都不了解，也沒什么人跟我講，我想聽聽你的故事，我也想知道碧水的事情，你繼續講，我會一直聽的。”陳曦說道。

銀星朝他投來了感激的眼神，“我以前有朋友的時候，大家經常在一起聊天，現在這里只剩下那只沉悶的貓，我好久好久都沒有跟人講過話了。這種感覺太難受了，所以你一來我就……想跟你聊點什么。結果到最后變成我一個人在說個不停，都沒有問你喜不喜歡聽。”

“你想多了，我很喜歡聽你的故事。”陳曦說道。

銀星點點頭，繼續講著。

“在青木山，有一部分動物和花草是可以互相交流的，比如我跟你說的我的朋友們，還有就是貓和東方，但東方和貓有時候會將他們的內心展示給我看。碧水從來不會，她剛來的時候傻乎乎的，那時候我看得到她的內心，但只是一片空白，非常純粹的顏色。后來她變得安靜而有心事了，我看到的仍是一片空白，我感覺那已經不是她內心的顏色了，那是她故意遮掩的顏色。她只在水邊發呆的日子里我就不再盯著她看了，那時我雖然能感到她的悲傷，但卻并沒有太留意，也沒有想要與她交流的想法。所以后來我仍然過我自己的生活，貓還是那樣，看見我就追我撓我，我還是打不過他。所以只能趁他們都不在的時候出去溜達。”

“然后那件事發生了。”銀星說道。

陳曦因她這句話也變得異常專注起來，他看著銀星，后者的眼神忽然變得神秘起來了。

“碧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