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在老街相遇之后，一連三天張雪然都沒見到過陳曦。她曾經鼓足勇氣邀請他一起散步，或許想過要趁機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想到前一天陳曦與自己一起坐車，一起吃飯，還幫她搬運行李，張雪然有些自信地覺得陳曦肯定不會拒絕自己，甚至還在盤算著要聊些什么內容，想象著兩人在基地里漫步的樣子。她唯獨沒想到陳曦會那么干脆直接地拒絕她，這只是一件小事，但張雪然卻覺得委屈極了。

她在心里責怪陳曦，也責怪自己的自作多情，她從未這么主動地去向另一個男生示好，行為如此明顯，以至同宿舍的女生都在詢問陳曦與她的關系。陳曦應該也看出來了吧？他是在故意給自己難堪嗎？張雪然越想越氣，但過后又覺得心酸，她與陳曦為什么總這么遙遠。

當她終于緩過勁兒來，告訴自己要遠離陳曦，冷卻心情的時候，她又碰到了他，陳曦居然笑意盈盈地跟她打招呼，仿佛完全不記得前一天的事情，張雪然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起了陣陣漣漪，他的笑真好看，他的牙多么整齊……但前一天被拒絕的事情又無法使她像陳曦那樣若無其事，她沒有理會他，看著他有些詫異的臉，心中涌起了一股惡作劇后的暢快感。誰讓你對我愛搭不理呢，她這么想著，禁不住偷偷笑了。說到底，他還是在意她的。

可是男人，太捉摸不定了。

一連三天，陳曦都好像消失了一樣，他的房門始終關閉著，至少在張雪然醒著的時候，沒聽到也沒看到他的任何動靜。起初她以為陳曦去網吧通宵了，所以借故去買東西的時候“順道”從網吧門口經過，小網吧一眼就能看到底，但完全沒看到陳曦的身影。

莫非是早出晚歸？她想熬著夜聽聽對面的動靜，但卻在不知不覺間睡著，第二天也沒法早起。如此這般，過了三天，她打定主意，如果實習第一天還看不到陳曦，就要去敲門，如果沒有動靜，就直接聯系林老師。

實習第一天，她破例起了個大早，從六點開始就一直待在宿舍，假裝看書，卻在留意著對面的動靜。到七點半的時候，舍友們都已離開宿舍去吃早餐了，張雪然想了想，接著就起身走到了陳曦宿舍門口。

她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走廊，想要抬起手，卻只是攥緊了拳頭而已。412并未傳來任何聲音，張雪然幾乎可以肯定陳曦不在宿舍了。只是她有些不解，陳曦的家遠在千里之外，短短三天他應該不可能回家，他會去干什么呢？去玩？還是去見某個朋友去了？他去見的朋友是男生還是女生呢？

為了確認，她還是敲了敲門。

結果，在她手還沒落下的時候門就開了，陳曦的臉赫然出現在她面前。

“張雪然，你怎么在這兒？”陳曦問道。

“沒……沒什么，就是看看你在不在……”張雪然有些吃驚，陳曦怎么可能在宿舍里呢，畢竟她什么聲音都沒聽到，他不可能任何聲音都不發出的。

陳曦比張雪然自然的多，他閃出宿舍后就拉上了門，張雪然借著這機會瞥見了陳曦整潔的宿舍。

她忽然舒了一口氣。

還好，他是個愛干凈的男生，她只去過男生宿舍一次，那一次她見識到了，外表整齊的男生可以有多邋遢，她幾乎以為所有男生都一樣，果然陳曦是與眾不同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嗎？”陳曦落了鎖，看著張雪然說道。

“哦……沒事，我正準備去吃飯，順便看你有沒有起來……”

“鎖了門一塊兒去吧，聽說食堂早餐排隊人很多，這會兒估計正人多呢，趕緊走吧！實習第一天遲到了可不太好。”陳曦笑著說道。

陳曦這么一笑，張雪然便又淪陷了，更讓她剛到不可思議的是接下來的生活，實習與單純學習不同，在工作過程中兩人經常要互相協助，張雪然雖然成績好，但她不得不承認，在動手方面，尤其是對機器的使用上，陳曦比她厲害。通常在老師講解一邊之后陳曦便掌握了用法，張雪然并不是那種剛愎自用的人，也會向陳曦請教。在這種一來二去的交流中，兩人之間也越來越親密起來，陳曦的聲音總讓張雪然覺得暖融融的，如果有鏡子，她相信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就是幸福的樣子。

而陳曦呢，看上去比以前要放松而親切得多，張雪然甚至覺得自己以前對陳曦的認識都是錯誤的，陳曦之所以會給她距離感，是因為她從未與他這樣親近過，下班后兩人自然而然結伴去食堂吃飯，路上會討論一下實習中遇到的事情。天氣漸冷，冬日的凜冽之氣已充滿基地的各個角落，但張雪然的心里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暖。

面對舍友的調侃，她也不再抵觸，有時也笑著與別人玩笑，但仍是一再否認與陳曦的關系。人心是最誠實的，尤其是在深夜，他人已安睡，張雪然卻只是瞪著眼睛在黑暗中望著天花板，她記得陳曦對她的每一次微笑，她記得他們之間每一次的肢體接觸，帶著這種心動入眠，在夢里也是陳曦，陳曦會牽著她的手，會擁抱她，他會溫柔地笑著，然后輕輕撥開她的發絲，有時候是在青山綠水畔，有時候在深夜，有時候在黃昏，他們如同相戀很久的戀人一般熟悉，她在夢里會很自然地撲向他的懷抱，而他總會微笑地抱住她。

張雪然擁有了兩個世界，白天在陳曦的身邊，雖然他離她很近，她清楚地知道這個人跟她之間只是單純的同學關系，但她又眷戀著夢中兩人的親密無間。這種割裂的感覺漸漸帶來了虛幻，在短短的三天時間里，她已開始有些分不清了。有時候對著真實的陳曦，她會露出夢中那樣甜蜜而羞澀的微笑，同時又會在漫長的夢中質疑陳曦為何不在現實中與自己親切相擁。

而她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變化，只任由自己在這種感覺中沉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