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更疑惑了，但還沒等他開口，張雪然就繼續說道，“你肯定無法理解，為什么我只在生日那天穿裙子，而且為什么我今天會這么奇怪，對不對？”

張雪然歪著頭看著陳曦，神色有些調侃的意味，同樣，印象中的張雪然肯定不會有這樣的表情，雖然知道張雪然很奇怪，但陳曦還挺喜歡她目前的樣子。

“那你說，為什么。”

“我爸不喜歡我穿裙子，說愛打扮的女生不夠本分。所以我在家根本就沒有裙子。但天底下哪有不愛漂亮的女人呢，所以我就跟自己約定，每年生日的時候一定要穿上最漂亮的裙子，打扮成自己最喜歡的樣子，你看，我還涂了指甲油呢！”

張雪然在陳曦面前張開雙手，在燈光的照射下陳曦只看到她的指甲亮晶晶，但并沒有什么顏色。

“我涂的淡粉色的指甲油，看不出來顏色的，你覺得好看嗎？”

“怪不得。”陳曦說道，不由自主地湊近了去看她的手指，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這才看清，張雪然的指甲上仿佛有一層水光，光滑而滋潤，很漂亮。

“估計你也看不出來。”張雪然嘟囔著把手縮了回去。陳曦沒有作聲，眼角的余光瞥到張雪然那白色的裙子輕輕晃動，不知怎地想起來離校前搬行李時的情景來了，那時候張雪然穿著白色的毛衣，跟現在一樣，就像一只白色的蝴蝶。兩人沒再說話，只冷冷地在橋上站了一陣，陳曦忽然想起什么來了，于是脫掉外套遞給了張雪然。

“身體素質再怎么好，也還是冷，不嫌棄的話就先穿上吧。”

張雪然接過衣服披在身上，那場景平淡無奇，陳曦卻忽然像是被擊中一般動彈不得，就好像這事以前就發生過，好像他和張雪然之間是非常熟悉而親密的關系。在回去的路上兩人似乎各懷心事，都不言不語。張雪然不開口，陳曦也不想，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來打破沉默，只是默默看著燈光下兩人的影子拉長又變短。

回去的路比以往的感覺都要短，陳曦甚至希望那路能再長上一倍，走到基地門前時張雪然停下了腳步。

“我要去對面商店買點東西，你先回吧。”

見陳曦沒動靜，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衣服我洗了再還你。陳曦，謝謝你陪我，今天我很開心。”

或許，只是不太方便一同去商店而已，陳曦這么想著。他對張雪然說道，“那我先走一步，你也早點休息。”

張雪然只輕輕點了點頭，然后就往馬路對面走去了，但走出去沒兩步她又停下了，她轉身看著陳曦，接著莞爾一笑。

陳曦笑不出來，除了轉身就走，他不知道該怎么辦，因為那一刻他突然很想抱抱張雪然。

這是一種危險而又使人興奮的想法，整個晚上他整個人都有些恍恍惚惚，滿腦子都是穿著裙子的張雪然，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他總是往宿舍門口的方向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走廊上傳來了讓人心動的腳步聲，接著是開門鎖的聲音，然后開門又關門，他這才想起來，忘記跟張雪然說一聲生日快樂了。

那天晚上起了很大的風，北風像是一頭呼嘯的野獸從街巷中穿過，窗欞被吹得撲簌作響，入睡前一秒陳曦的腦海中還是紛紛擾擾揮之不去的白裙姑娘。深夜，走廊里空蕩蕩的，宿舍樓里所有的房間都熄了燈，往常總有人會熬夜，會通宵，但唯有那一晚，所有人都達成了一致。

白色的人影悄無聲息地推開門走了進來，她有著和張雪然一樣的面孔，她在陳曦的床前蹲下身子，靜靜地望著熟睡中的人，細長的手指滑過陳曦的額頭、鼻尖、嘴唇。但陳曦卻毫無感覺，她掀開被褥，像一片羽毛似的輕輕躺進了陳曦的臂彎之中。

那天晚上，陳曦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里的他居住在與世隔絕的山谷之中，山谷前后均被山巒阻擋，谷中有良田，有溪流，有不知名的野花野草，也有樺林環繞房舍，風過時，樹葉嘩嘩作響。谷中的天空碧藍如洗，空氣澄澈清明。他在等一個人，確切地說，他是在等一個一個不知道姓名和長相的女子。他在院中晾曬被褥，那些被褥都是雙人大小，他愛她。

她穿著白色的長裙，越過群山，像一只蝴蝶飛入小院。

他們緊緊擁抱彼此，仿佛已等待許久。

“你看，這些都是為你的到來而準備的。”陳曦對她說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他們在谷中度過了漫長的歲月，不知過了多久，也沒有人記得時間，他們的世界仿佛只剩下谷中的方寸之地，他們踏遍谷中沒寸土地，朝夕相伴不離分毫。身體和心靈都變得完整了，夫婦之間的所有他們也都擁有了。時間仿佛靜止了，一切都好像從未變過。

但陳曦還是發現了。

對面山坡上長滿了花樹，那是一種只在特定時間開放粉色花朵的矮樹，山中無日月，只記得花樹開了謝，謝了開，不知過了多少年歲。只是猛然間發現天空變了。一開始烏云只在遠處的天際，但卻以難以察覺的速度悄悄向山谷聚攏。等陳曦發現的時候，烏云已鋪滿花樹上方的天空。

“我們應該去那邊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怎么云越來越厚了。”

但她卻拉住了陳曦，“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就在這兒，哪兒都不去。”

陳曦心軟了，他轉身又抱住了她，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去吻她，就在那時，他看清了她的臉，跟張雪然一模一樣。這一嚇，陳曦就醒了。

醒來陳曦才發現鬧鐘已經響過三遍了，他還沉浸在夢里的感覺，一時間有點分不清現實與夢境，歪著頭摸了摸自己的枕頭，旁邊似乎還是一片溫熱。就在剛才，那個人還在他身旁。過了好一陣陳曦才緩過神來，有些悵然若失地起床洗漱，上班實習還差點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