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第五次站在窗前時發現，不一樣了，窗外起了濃霧，分不清是陰天還是黎明，光線很昏暗，連街對面的房子都只隱約可見。空氣濕冷，桌上都是細細的水珠，但樓下還是一樣的聲音。

陳曦拉開抽屜拿出了錢，然后轉身走向床榻，淼淼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陳曦看。

“哥哥，我不吃叮叮糖。”淼淼說道，“你在這兒陪我吧，我不想一個人。”

陳曦給她蓋好被子，然后摸了摸她的頭。

“淼淼，告訴我，你為什么會是一個人？”陳曦問道。

“我為什么會是一個人……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是一個人呢，哥哥，你知道為什么嗎？”

“淼淼，我是誰？”

“你是哥哥。”

“那我叫什么名字？”

“名字？你就是哥哥，淼淼最想要的哥哥，可以保護淼淼，疼愛淼淼，把那些壞人全部打死！打死他們！”淼淼忽然坐起身來，緊緊攥著拳頭，無論是表情還是聲音都顯得有些激動。

“什么壞人？”陳曦接著問道。

“到處說淼淼的壞話，淼淼恨死他們了！明明不是那樣的，淼淼沒錯，他們就是要逼死我，哥哥，你去打死他們，讓他們都閉上嘴。”淼淼說這話的時候神態與語氣都像極了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看上去與她的年齡很不相稱，而且，如同其他的夢境一樣，陳曦清除淼淼的表情，動作，語氣，但是卻看不清楚她的長相。這就是夢的奇妙之處，夢里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死氣沉沉毫無變化，除了淼淼還有那小販。

陳曦幾乎可以確定，這是由于某種“靈”的原因所導致的，而揭開謎底的關鍵就在于淼淼，但比解開謎底更為重要的是，自己必須得快點醒過來。

“他們說了什么？”陳曦問道。

“他們說——”淼淼忽然打住了，她別過頭去，不吭聲了。

“不高興的話，就不要再去想了。”陳曦安慰她道，“哥哥去買叮叮糖，吃了叮叮糖心情會好一些的。”

淼淼并沒有阻攔，陳曦到樓下后發現街道上居然比往日熱鬧，濃霧中隱隱看到一些人影。但當陳曦朝那人影走過去后才發現根本就沒有人，而且不管他怎么走，他始終都在淼淼所在的那棟樓下，因為每當他抬頭，都能看到淼淼在二樓的窗口看他，雖是隱隱約約，但陳曦很清楚，那就是淼淼。

很快，那賣叮叮糖的人就來了，霧太濃，陳曦只隱隱能看到一個人影，只聽到那“叮叮當——”的聲音越來越近，聽起來卻不似之前那樣清脆，似乎是沾了水氣，聽起來有些沉悶，等那人影靠近了，陳曦忽然伸手拽住了那人的衣服。

“老鄉，等等。”

那人轉過身來看著陳曦，果然是暗影，與陳曦的猜測一致。

“現在就走。”暗影干脆直接地說出了這四個字。

陳曦點點頭，但就在這時，周圍忽然咔咔咔響起來，與此同時，地面忽然開始晃動，陳曦險些摔倒，那些濃霧中的人影一個個都朝陳曦與暗影走了過來，街道兩旁的房屋也動了起來，連成一排往中間擠壓過來。

“這是幻影。”暗影說道，一邊拉了陳曦的胳膊就往前走，但陳曦卻并沒有移動。陳曦根本沒有聽到暗影的話，那些人影圍著陳曦，明明只是些影子，卻能給他帶來極強的壓迫感，他們飛快地將陳曦圍起來，一個個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不止如此，他們還在說話，吵吵鬧鬧的完全聽不清楚，陳曦他根本聽不到暗影的話，他想推開那些人，但身上根本使不出勁來，腳也好像粘在地上，根本沒法移動。他知道暗影在拉扯他，但他像是被施了咒一樣，無法動彈。

他看見道路兩旁的房屋朝他擠壓過來，所有房屋的二樓都是淼淼在冷冷地看著他。他看到淼淼的嘴一開一合，她在指責他的背叛，指責他違背自己的誓言，要棄她而去。陳曦無法反駁，只是后悔自己當初的承諾。

忽然間，他感到手上傳來疼痛的感覺，但他被擠著推搡著，根本不能低頭。是那些人影在咬他，他們像是無形的霧，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陳曦忽然想起驅靈教學中的內容了。

“夢境是與空間夾縫相似的存在，也是空間通道的一種，作為驅靈師，即使在夢中，也要謹記自己的身份。”

但很遺憾，陳曦學到這一點的時候正在驅靈學院，在驅靈學院的時候他幾乎不怎么做夢，除了丹楓山迎新那次，他不記得自己有做過夢，也因此，課堂上所說的內容他也漸漸忘記了。

一旦意識到這個，陳曦也就知道該怎么做了。混亂中他隨意抓住了一個人影，心中默念一聲“破！”，那層層疊疊的人墻就被打開了一個缺口，但被沖開的人影再次迅速聚攏而來，陳曦的驅靈，顯得有些慢了。

房屋在頭頂匯聚，像彎起的穹頂，接著又緩緩壓了下來，窗口已不見淼淼的身影，街道像席子一樣朝陳曦所在的位置卷了過來，這樣下去，前后左右上下將全被堵死。光線越來越暗，陳曦忽然聽到了暗影的話。

“陳曦，必須快一點了！等所有的光線消失，我們將會被困在這里！”

暗影如蛇一般攀附在陳曦頭頂那交匯的房屋上，他正朝陳曦伸出自己影子一般的手。

陳曦醒悟過來，抓住了暗影的手。

這一次，他飛快地被帶離了那群人影，暗影帶著他朝路的一端狂奔，身后則是洶涌而來的人影。

他們沿著被卷起的街道攀援而上，這里街道兩旁的房屋還未交會在一起，也不知跑了多久，暗影忽然拉著他朝一棟房子撞了過去，陳曦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行為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就已一頭撞了進去。等他睜開眼睛時卻發現里面根本不是院子，也不是什么房屋，只是一片荒蕪的草地，那些人影仍執著地跟在兩人身后。

面前忽然出現一個臉盆大小的小水坑，暗影拽著陳曦直接跳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