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胖其人,就是一個老滑頭,肚里花花腸子可多了。
這樣的人處事老道,較愣頭青活得更長久些。只看他壽終而亡,即可窺見一斑。
胡安安喜不起來,卻需要他在她離去時,代為鎮(zhèn)店。
大小虎可信任,然經歷事太少,無事尚好,遇上突發(fā)狀態(tài)難免會捉襟見肘。
直接讓這家伙掌店,怕是她一走,店里幾妖就要受欺負。故而,她特意將店里大小事都交給大虎管,私底下叫大虎有事就推鬼老頭出來。
晚間,幾妖玩耍回來,胡安安還在廚房里包餃子,正所謂出門餃子回家面,今天晚上有家食鋪的幾妖晚膳就是這個了。
餃子原名“嬌耳”,又有“牢丸”、“扁食”、“餃餌”、“粉角”等等名稱。相傳是我國醫(yī)圣張仲景首先發(fā)明的,距今已有一千八百多年的歷史了。因為形態(tài)微扁,于是還有地方上叫做“扁食”。
三國時期,魏國人張揖所著的《廣雅》一書中,就提到這種食品。據考證:它是由南北朝至唐朝時期“偃月形餛飩”。和南宋時的“燥肉雙下角子”發(fā)展而來的。
清朝有關史料記載說:“元旦子時,盛饌同離,如食扁食,名角子,取其更歲交子之義。”又說:“每年初一,無論貧富貴賤,皆以白面做餃食之,謂之煮餑餑,舉國皆然,無不同也。富貴之家,暗以金銀小錁藏之餑餑中,以卜順利,家人食得者,則終歲大吉。”寓意吉利。
吃法多種,煮或煎、炸、蒸都可。
包法亦多樣,胡安安做了四喜蒸餃、魚形餃、元寶餃、葵花朵朵、波波餃、錢包餃六種。每種里面包的餡都不一樣,有豬肉豇豆餡餃子、魚肉餃、開口露餡餃、風味餃、蝦餃、蟹黃蒸餃。
包的皮用各色蔬菜汁染了,五顏六色,煞是好看。
她做了許多,無論是放店里賣,或是幾妖留著自己吃,都可。
吃飯的時候,順便和他們說了自己明天就啟程的事。大小虎表現的很淡定,胡樂則有些不舍,但也沒有攔著不叫去。
她不喜離別,故而第二天天還沒亮就悄悄走了。
日夜兼程,待趕到江城已是三天后。
今夜無月,滿天繁星忽明忽暗,襯得夜空深沉似海。
夜深,時下有宵禁一說,民間燈火悄然熄滅,只余零星與天上星火相呼應。街道上除了巡邏的衙衛(wèi),和打更的更夫,人影難再尋。
晚風輕拂,送來遠方蛙鳴聲。
算珠磕碰,發(fā)出清脆聲息。
‘福來’客棧的老板正噼里啪啦拔打算盤,清點一天所得。兩個年輕力壯的伙計或搬凳椅或擦洗桌面,忙著收拾店里衛(wèi)生。
門上木板裝了一半,只待店老板算好賬,即可關門歇業(yè)。
“店家,可還有空房?”店外忽進來了一男一女,模樣俊俏,華服加身,勁裝打扮。男子身負長劍,女子手中執(zhí)劍,似游俠兒。
一前一后進來,神情親近不親呢,當不是夫妻或情侶。
兩個伙計見有人進來,連忙放下手里活,笑臉迎人上前招呼。
“兩位日安,是要打尖還是住店?”
原是準備接行李的,瞧這二人空著手,身無負包裹,就沒有伸。
“住店。”少年郎簡短回應。
店掌柜瞥一眼,心里嘀咕:怪了,這么晚的天,城門都關了,怎么還有來投宿的?
那兩人看著就不好惹,他不曾多言,堆起笑容熱情招呼:“巧了,還剩下兩間上房。每日二十文,不知兩位要住多久?是要住了再算呢,還是先付房錢?”
“住了再說,還不知要呆上幾天。”女子道,丟了枚碎銀作定金。
店掌柜樂呵呵收下,正欲叫人帶他們上樓,店里又來了一隊人。
“店家,可還有空房。”一管家模樣的人上前客氣地問道。
“不好意思,小店客房已滿,再住不得人了,請到其他店看看。”店掌柜搖頭,客套而拘謹。
“真沒有了么?就一間也好,予我主休整。”
“真沒有了。”店掌柜搖頭,似怕他們不信,解釋道,“江城一年一度的花神節(jié)明日就開始,許多外地游客特來參加花會,早幾天就沒有空房了。”
管家嘆氣:“我等已經問遍了城中客棧,均客滿。這可如何是好?”便說著,眼睛落在先頭進來的兩人身上,一副沉思模樣。
店掌柜眼閃了閃,轉頭作怒色假意斥責伙計,“沒眼見的東西,沒聽見剛這兩位客人說鋪褥有些發(fā)潮么,還不趕緊與客人去瞧瞧,換新的來。
“這不是瞧有這么多人進來么,想著掌柜需要人手,才多留了一會么。”一圓臉白凈伙計會意,順口接道。
另一伙計反應慢了半拍,等他說完才反應過來,忙補充道,“這不是看兩位客人脾氣好,才想著多留一會。”嬉皮笑臉假意做摑掌,拍了自己一巴掌,“怠慢了怠慢了,兩位請。”
正說著,門外又進來一少女,亦是來投宿的,進店就問有無客房。
熟悉的聲音一入耳,少年郎前邁的腳步立刻停住,回身去望。
那人上身著了一件月白色暗福紋印織錦交領短襦,外搭深蘭色的散花水霧及胸百褶長裙,肩上披了個丈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綃披帛。
青絲盤起用淡紫絲帶束著梳了個垂鬟分肖髻,肖尾垂在肩上,墜以蝴蝶流蘇,頗有幾分俏皮。
額間略貼金粉,剪成梅花狀,小巧玲瓏,更顯楚楚之姿。青眉描黛,細長婉約。
雙眸似水,溫潤清明。十指纖纖,膚如凝脂。
一雙朱唇,嫣如丹果,語笑若嫣然。
聽店家言無,秀眉輕蹙,一臉煩惱。
視線在店里一轉,對上少年郎,眼睛頓時一亮。看看他旁邊的店小兒,笑容越盛。
快步走來,手往袖中一探,取下個油紙包于沈昀青面前展開。
花花綠綠的方形麥糕整整齊齊排列著,光顏色就十分吸引人。
胡安安備了十包,一路下來,這是僅剩的最后一包。
沈昀青眼波微動,定定看了她好半餉,嘴角細微上翹,探出手就要拿。
胡安安卻往回收了收,溫婉問道:“用這糕換你的房間,可好?”語調軟軟,笑容狡黠狡黠,活似只狐貍。
沈昀青一愣,默默地收回手,默默地盯著她。身上冷氣散發(fā)。
那管家聽言,眼珠一溜,快步走來取出錠十兩雪花銀置于掌心,郎聲道:“君若愿將客房相贈,此銀歸君。有此銀錢,便可買更多點心。”
“……”持續(xù)黑臉中……
“……再叫一錠,如何?”管家頓了頓,一臉肉疼地再取出枚銀寶放掌心。
沈昀青看也不看他,眼神露出點點無奈,“元娘頑皮了。”
一語出,管家既傻眼:原是認識的。眼中多有懊惱。
“你換不換啊?不換,以后休想再蹭半口飯。”胡安安很不要臉的威脅他。
“……”沈昀青無語,他本來就沒有蹭,花了錢買好吧!
“給錢也不行。”胡安安似猜到他想法,眼不抬,下巴微仰,冷哼。
“不換。”沈昀青語氣堅定不移。
“……”胡安安頓時垮了臉,一臉苦逼樣。
“這是我大師姐,你可與她同住。”眼中笑意點點,沈昀青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女子。從頭到尾忽視管家的存在。
“在下嵐鳳,請多指教。”他身側女子豪爽一笑,亦有意忽略管家。
見此,管家心下嘆息,也不多做糾纏,自離去。
游俠做事,向來意氣重,眼中多無權貴富豪。來軟的,人家當他不存在。來硬的,很可能給他個對穿。
店掌柜怕他們鬧事,故而與伙計聯(lián)合作戲。管家,亦不愿多生事端。不知他怎么勸說的,那被諸多護衛(wèi)圍住的圍帳中人發(fā)了一通脾氣后,起身離開了。
“這女子好大的派頭。”胡安安側目,咋舌。
“元娘,你怎么會來此?”沈昀青對那女子毫無興致,語帶不解地望著胡安安。“我原想此地事辦完再去尋你,不想,在江城碰上。”
“我來尋人的……不說這些,我累了,房間在哪。”胡安安眼躲閃了下,一語帶過,轉移話題。
“都這個點了,趕了許久路,可不是累了。有話,明兒慢聊。”嵐鳳點頭,附和道。還作勢捏捏肩頭,嘀咕了一句“肩膀都算了。”
沈昀青看了看她,未追問,三人沉默地跟隨店伙計上樓。
二間客房并不相連,一間在走廊口,一間在走廊盡頭。嵐鳳嫌樓梯口吵鬧,要里頭那間。因此過了樓梯口就要分道。
離去前,沈昀青向胡安安討要她先頭拿出來的麥糕。
眼神特委屈地告狀“先頭備下的吃食全叫大師姐搶了去,辟谷丹聞著就苦,山上又無處買食,這幾日我浄餓著。”
嵐鳳眼抽抽,怒目而視——什么叫她搶了去,明明就是這家伙為了讓自己帶他一道下山,主動奉上的!當著自己的面就編排自己,渾小子欠揍。
沈昀青眼神奉欠,壓根無視她的眼刀。
胡安安滿臉黑線,這和她有什么關系,他們非親非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