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前,馬氏母親特意吩咐過,胡家雖有兩子,但是胡天闊身為長子日后是要挑起整個胡家的,必須要有親子承父業。否則,胡家定然要生亂子。
她囑咐馬氏進了門后一方面要想辦法抓緊丈夫的心,另一方面則尋機會叫夫納妾,生了子抱自己養。正妻不能生子的確為人忌諱,好在她出身高,再主動些為夫君納妾,就不會有人敢再說什么。
馬氏心想,自己只是難生,又不是生不了,干嘛要抱人家的孩子!面上敷衍應下,心里壓根沒打算照作。
待結了婚,見胡天闊后院干凈,他自己又不是喜歡尋花問柳的,更是打定主意要霸占丈夫。后頭見胡家老娘想塞人進來,就仗著自己娘家勢大,開始作天作地不同意。
胡天闊對此本就可有可無,一心撲在事業上,就勸自己母親消停,道是嫡子比庶子珍貴多了。
胡家老娘雖心急抱孫子,對于兒子的話,也理解,才勉強答應了,耐著性子等候。不想,等了幾年才知,自己兒子娶回家的竟是個不能生蛋的老母雞。
晴天霹靂莫過于是,胡家老娘當場昏厥。醒來后,鬧著讓兒子休妻。
論理,子嗣為大,馬氏生不出子嗣,又是騙婚在前,胡天闊大可休妻另娶。便是官員家眷又如何,沒有強叫人斷子絕孫的道理,鬧到圣人處,那官也就別想做了。
然,胡天闊顧念夫妻之情,道馬氏操持家業多栽無出差錯,不欲休之。
胡家老娘鬧了幾通,拉來了族老們一起勸說,胡天闊依舊不改初衷。
馬家人接了信趕來,見此,亦覺得胡天闊厚道。
胡家老娘見說服不過,就提出要給兒子納妾,嫡子沒有了,庶子總要有吧。
不想,馬氏仍舊不許他納妾。
胡天闊嘆氣,說起之前馬氏為獨占丈夫一直使性子阻攔,要死要活,還多次找娘家人施壓的事。
他道那個時候,他為安妻子的心,許諾不納妾。他原以為妻子能生,庶子自沒有嫡子好,主動白紙黑字寫下契約。
沒成想,馬氏因小時落水受寒,患上了不育之癥,多年醫治仍舊無效。
大丈夫一言既出,哪能返回。
胡家老娘哭訴,“你不愿毀諾,可是要依了這毒婦,叫我胡家斷了香火?”一時氣急攻心,又昏了。
馬氏兄長原是為妹子撐腰而來,見此,覺得馬氏行事太過。原就是他們不對,騙婚在先,胡家人行事夠地道了,都不追究,也不休妻,舍了嫡子就庶子,多難得啊。
換了他們,定然要休妻的,庶子哪有嫡子好。
他們直接對馬氏道,如果她不許丈夫納妾,那就只能自請下趟,他們馬家做不來此等叫人斷子絕孫的事。。
連兄長都不幫自己,馬氏這下再沒有理由去攔,除非她想被休。
她當然不想被休,故而忍了。
但是若以為她就此認命,那就多想了。
胡家老娘為兒子精挑細選了兩個良妾,她也怕鬧得家宅不寧,特選了出生教低的農家女。她想著,正妻身份高貴為官家女,農門女縱然生了兒子亦不敢刁難正妻。
怕有那拎不清的,她特意親自去看了姑娘。確為良善者,才叫納入門。
兩個妾進門后,胡家老娘眼不錯盯著,盼著兒孫。
心心念念,還真叫她盼著了。沒多久,二人都有了喜訊,分別為胡家添了一兒一女。
胡家老娘喜得不得來,趕緊挑了日子開族譜,兩個孩子都取了名叫記在正妻名下。她怕日后有人拿孫子的出身說嘴,特意將孫子接到自己處養著。
她老了,精力不足,本只打算養著孫子一人。不想,兩個妾室自生產后就一直見紅。
其中一個機靈見不對就沒敢再喝藥,偷偷托了人給自己的家里人送信。由他們偷偷帶了醫女重新瞧了開方子調整,入口的藥都是家里頭煎好了再送來。
照著一日三餐的送,哪能不被人撞見,再送的時候就被攔在了外頭。農家漢子憨厚,生怕自己妹子少了藥就沒了,不管不顧硬闖,拉扯之下引來了外人的側目,好事者越圍越多。
那農漢子被推搡了好幾下怒了,不管不顧的喊,他們是信了胡家人的風評,聽胡家人說會善待他妹子才會送了人進來。不想,胡家人根本就沒有把他妹子當人看,只想借腹生子。如今瞧他妹子生了男娃來就要弄死她,來個什么去母留子。
胡家下人見事不對,趕緊去請了主人家來。
胡家老娘聽說后氣個仰倒,出了面,啥也不多說,就說會查清事實給他們一個交代。
派了人,請了大夫一通細查,發現藥湯里多了味藥,叫養身藥成了害人藥。
大夫重新給她們檢查開了藥,機靈的那個沒多大問題,另一個就不大好,后頭就沒了。
換藥的人,也查出來了。
說是馬氏的奶嬤嬤,因見不得自己家姑娘受委屈抹淚,見胡家有了后就想替她除了那礙眼的。事情敗露后,為了不連累馬氏,一頭撞死了。生母已逝,胡家老母干脆把孫女也抱過來一起養。
“說是奶嬤嬤,后頭站著的卻不一定就是馬氏,胡家人亦有可能。”沈昀青冷笑,繼續說下去。
那胡天闊厭煩了妻妾之爭,借著生意的由頭時常外出,大半年才回一趟。只他便是躲的再遠,仍舊躲不開這些煩心事。
幾個月前,許氏的妹妹來看許氏,不想姐妹兩個誤食了藥老鼠的糕點俱出了事。那許氏當時又懷了,過不了月余就要生產。她吃的有些多,當時就嘔了血,自知活不了,求大夫救她肚里孩子。因還不到生的時候,需用催產藥。那大夫見她氣息微弱,說她受不了那藥性,只能是破開肚子取娃。
征得許氏同意后,大夫破開她的肚子取出孩子。她運道不錯,連生兩個都是男孩。因只差月余,該長的也都長了。大夫將孩子給許氏看,說是能活,許氏就放心的去了。許氏的妹妹當時也一度斷了呼吸,后頭卻又活了下來,想是那時被女鬼附了身。
大夫給她檢查,說雖然活了下來,卻壞了身子,日后是難有子嗣。胡天闊自覺是胡家的錯,主動要求娶她為平妻,承諾會一輩子照顧她。那馬氏哪能答應,三天兩頭的鬧,卻都被胡天闊壓制了。
怕小許氏留在家也沒了,胡天闊要外出做生意就把她也都帶上,吃住同用,更像是夫妻。
這一趟出門,小許氏卻不要跟,說要留在家。她性格與大許氏不同,馬氏要刁難她,她直接怨回去,少有能吃虧的。胡天闊見說服不了,就隨她去了,吩咐她自己小心些。
前些日子妻妾兩個又鬧過一場,險些傷到小孩,氣得胡家老母直垂淚。
外出進貨的胡天闊回來后知曉此事,一聲不吭將小許氏接到自己生活的前院里。
這樣的事,放到其他人家,多要罵那小許氏為狐媚子,罵那男子混賬。畢竟平妻再好聽,也不是正妻,地位也就比妾好上一些。換成胡家,外人大多同情小許氏與男子。
“那小許氏看起來很得丈夫的心啊。”胡安安眨眼,有些看不分明了,那女鬼究竟想做些什么。
“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荷花池,紅木欄,嬌女半沾而坐,眉眼重重,復而嘆息。
青衣婢女,垂目而立,恍如木雕。
清風過耳,有語耳邊低呢,嬌女色變,慌張起身。
瞧了一眼婢女,她強作鎮定,道了句‘不必跟著’,維持面上平靜,步履匆匆返回屋內。
門關上,屋內現出一男一女兩道身影,女子神色無驚,盈盈拜禮,“許氏見過元娘……公子。”面對沈昀青,她遲疑片刻,如此喚道。
“你還真把自己當成許氏啦。”胡安安呷然。
女鬼不以為意,理所當然道:“小許氏已魂歸地府,離去前允我借尸還魂,有鬼差為證,故而在陽間我就是小許氏。”
“你可是許諾為她們向馬氏復仇,她才答應讓肉身于你。”沈昀青道,走至燈掛椅前坐下。胡安安跟著在旁邊坐下。
“這只是其中之一,我還答應了大許氏替她保護好她的兩個孩子,護持他們長大。”
女鬼笑嘻嘻地湊近胡安安身旁站定,一臉炫耀,“元娘你不曉得,這倆個娃可喜人了。小的那個,每次一抱他,就沖我笑,還會吐泡泡,笑得人心都酥了。大的那個,明明才丁點大,偏偏每次見我都一本正經地行禮喊姨母。親他一口,羞得臉都紅了,嚷嚷著什么男女授受不親……可逗啦!”她說著話,眼中都是壓不住的笑意,顯然是真心疼愛這兩個孩子。
提起小孩,胡安安眼睛一亮,興致勃勃地問她,“小孩子軟軟香香的,很可愛對吧。他們白不白,胖不胖?白白胖胖的小孩最喜人了。”
“小的那個有些瘦……需要好好養著。”女鬼愁眉苦臉嘆氣,“叫我養著,我可沒養過小孩,真怕照顧不好他。婆母也擔心我養不好,說起碼過了周再給我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