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子臨朝。
龍德殿上文東武西列立兩旁,伴著群臣山呼萬歲之聲,大周天子李淳端坐在龍椅之上,雙手虛抬道:“眾卿平身。”
“謝萬歲!”
一旁邊大總管郭籌尖聲喊道:“吾皇有旨,諸臣有本早奏,無事卷簾朝散!”
文官之中閃出來一位,乃是鹽鐵副使柳寸丹,他手捧笏板走上前去躬身一禮:“臣柳寸丹有事啟奏吾皇萬歲。”
李淳輕啟眼皮,往下看了一眼柳寸丹。
“柳卿家你有何事要奏?”
柳寸丹將身躬的更低了幾分道:“啟稟吾皇,近日鹽鐵司主司胄、鐵二案的判官許宏江因自身老邁不堪重任,現已還鄉,如今職位空懸,還請吾皇早派人選。”
李淳聞言點了點頭:“朕知道了。”隨后抬頭掃了一眼殿內臣子。
“三司使鄭杭何在?”
“老臣在。”話音剛落文官之中又有一人走了出來,正是鄭杭。
“朕且問你,剛剛柳卿家所說的事是否屬實?”
“回吾皇,卻有此事。”
略略思索了一番,李淳緊皺眉頭轉了轉眼睛道:“朕怎么不記得此事?”
鄭杭趕忙回道:“回稟吾皇萬歲,那許宏江身體老邁又忽染了急癥,故此未能面圣辭官,只能修了一封奏折托老臣轉呈吾皇。上次朝會之時因一同請辭的奏折有數封,所以陛下您一并都給準了,如今不記得這細枝末節的事實屬常理。”
“是有此事,朕記起來了。”李淳點了點頭,“這鹽鐵司事關國之根本,如今這判官之位空懸,諸位卿家可有什么人選推薦?”
“回陛下,臣以為禮部給事郎王承志可任此職。”文臣之中走出一人朗聲推舉。
只是還未等他話音落下,一旁又有一人站出來駁斥道:“胡說!那王承志性情孤僻難尋,如何能當大任?臣以為儒林郎柳翰升才是合適人選。”
“那柳翰升雖然忠厚,但木訥寡言......”
……
……
一時間朝堂之上亂作一團,甚至有人為此事爭得面紅耳赤,若不是顧及身份場合的話怕是要當場動起手來。
“肅靜!”大總管郭籌高喝一聲,諸臣百官這才靜了下去。
大周天子李淳一拍旁邊的龍書案,斥責道:“當著朕的面在朝堂之上吵吵鬧鬧,你們成何體統?!”
見天子動怒,百官齊齊跪伏在地,齊聲道:“吾皇息怒,還請吾皇恕罪。”
稍稍平復了一下胸中怒氣,李淳這才繼續道:“鄭杭,你站起身來回話,朕想聽你來說說看,你對這鹽鐵判官的職位可有什么合適的人選?”
“謝吾皇。”依言起身后,鄭杭依舊是低首垂目眼觀笏板,“回吾皇,老臣我心中確有一位合適的人選,他便是當朝丞相魏國公的公子,楚同知。”
一聽推舉的是楚成勛的兒子,李淳的眉毛就是一跳,坐在龍椅上饒有興致的看著鄭杭,半晌后才緩緩開口。
“哦?既然鄭卿家說這楚同知能夠勝任此職,想必當有一些原由,不妨說來與朕聽聽吧。”
“老臣遵旨!這鹽鐵判官所掌事物關系重大,乃是我朝立足之根本,必須要一德行淳厚勤勉心細之人才可勝任。魏國公乃是我朝肱股之臣,想必其子也定能為吾皇盡忠職守,且老臣我曾親眼看過此子,德才品貌無一不是上上之選,所以老臣以為楚同知正適合此職位,固斗膽保舉。”
“嗯。”李淳聽后應了一聲,瞧了瞧一旁仍跪伏在地上的楚成勛:“魏國公教子有方,教了個好兒子啊。”
楚成勛跪的更低了幾分:“臣惶恐。”
“行了行了,也別說什么惶恐不惶恐的了,都給朕起來吧。”雙手又虛抬了抬讓滿殿臣子都起身后,李淳傳下了一道圣旨。
“傳朕的旨意,魏國公大公子楚同知德才兼備品貌雙全,今特賜鹽鐵司判官之職,司胄、鐵二案,望其能恪盡職守為國盡忠,即日起上任,不得有誤。”
……
散了朝會沒多久,委任楚同知的圣旨就傳到了國公府。
本來聽說皇上給自己賜下了官職楚同知心中滿是高興,可一聽說是只是個鹽鐵判官,這滿懷的喜悅頓時就變成了一腔不滿,不過還好的是沒有在傳旨的太監面前表露出來。
“這皇帝老兒真是有眼無珠,竟然只給了我這么一個破官兒!”送走了傳旨的太監后楚同知直奔父親的書房,一進門就開始抱怨。
“放肆!竟然敢對圣上不滿!”楚成勛趕緊將書房門一關,回過頭訓斥楚同知道:“你可知道剛剛這話若是傳到別人耳朵里的話,你我父子有多少腦袋都不夠掉的!”
楚同知一臉不以為意道:“爹你怕什么,這里有沒有外人。”
“那也需小心隔墻有耳才是!”
楚同知把自己整個人往太師椅上一塞,不耐煩道:“是是是,您小心您小心,您再怎么小心不也就給我弄來了這么一個破官兒?國公府家的少爺不做黃門郎而去做一個小小七品的鹽鐵判官,這您就不怕傳出去讓人聽了笑話了?”
“小小年紀,你懂什么?”楚成勛踱步回了書案之后:“這鹽鐵判官雖然只有七品,卻是個人人都在盯著的位置。全天下的商稅鹽鐵都要從這鹽鐵司走上一圈才算作數,軍隊之中弓矢刀兵甲胄又有哪一件不出自鹽鐵司?”
楚同知聽到這里猛地從太師椅上挺直了身子:“這鹽鐵司竟有這么大的能力?”不過隨即就又癱坐了下去,“即便如此不也只是個過路財神?”
“過路財神?”楚成勛手捻胡須笑了笑,“你可知你這位子上一任的許宏江在職期間,僅僅三年就從他手里漏下了多少?”
“多少?”
“生鐵錠一千七百余萬斤,鑌鐵錠也有四百余萬斤。”
這一句話可是真把楚同知給驚住了。
“竟有這么多?不過爹您怎么知曉的這么清楚?!”
楚成勛繼續手捻胡須道:“因為這些東西已被為父給盡數買下,你以為他真是身染急癥告老還鄉?不過是資財已足,打算回去過安生日子了。”
“這鐵錠數目重大,爹您這得花費不少銀子吧。”
“是花了不少。”楚成勛捻胡須的手一停,“不過已有死士替為父前去付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