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鞏七林才笑笑道:“公子的輕功倒也了得,但不知師從何門何派,這般不怕死,跟我們作對?”
易染塵淡淡道:“你上來就這么兇,我干嘛要告訴你?”
鞏七林冷冷道:“小子,憑我的江湖地位,若不是今日,你這般對我無禮,我早就將你斃了。”
易染塵冷冷道:“老小子,來者是客,上門就咒主人死,你是不是太缺德了一些?”
鞏七林未想到這少年如此囂張,道:“你可敢留下姓名?”
易染塵嘻嘻一笑,道:“我何必跟你說?說了你豈不是老要惦記著害我?我非要讓你猜也猜不著,抓也抓不到,這不是更好玩嗎?”
鞏七林臉色一沉,踏前一步,道:“那現在便要領教領教公子高招了?”
謝陽這時才道:“你們到底是來找我?還是來找小孩子的晦氣?”
鞏七林被這么一提醒,才想起來,朝著易染塵狠狠瞪了一眼,易染塵也不愿吃虧,跟著回瞪了一眼。
鞏七林心道:“哪里冒出來的小鬼,以后若給我遇上,少不了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轉而對謝陽抱拳道:“姐夫,咱們也不多說客套話了,今日只要你肯指教幾招,打贏了小弟,我等自然便算了,但若是小弟運氣好,不小心打死了姐夫,那可怪不得我了。”
他見了謝陽的神色,與丁炎所說無誤,只道這人命不長久,所以這話說得又囂張又狠,簡直已將眼前這人當成死人了。卻不知道謝陽受這熱毒所傷多年,早已摸清這其間熱火攻心的門道,略一運轉真氣,使臉上出現熱毒攻心的死氣,反而將鞏七林給騙了過去。
水柔韻叫道:“你才被打死呢,你……”話才說到一半,已被水心音遮住嘴巴,示意不可多說,水柔韻也大致懂得母親的意思。只聽得水心音道:“老四,你若是輸了,自然是不將我們的事說出去,那其他人呢?”
雷破接口道:“三姐,這你可放心,丁焚那小子還不至于不聽我的話,若是這個……這個……勝了的話,都聽你的。”他始終覺得是這人帶走三姐,害得他們失了結義之情,是以不愿叫他姐夫。
謝陽淡淡一笑,道:“雷破的話可信,但鞏七林,你說的話可算放屁?”
鞏七林見他似乎成竹在胸,暗道:“莫不是有詐?”轉念一想,“將死之人有何俱?”朗聲道:“自當算話!”
謝陽道:“好,你出手吧。”
鞏七林右掌緩緩握成半拳,左腳斜踏一步,身子一轉,忽而向右,移進三尺;忽而向左,移進二尺。一連兩次,移動之時腳步甚緩,亦看不出有何巧妙之處,只見他又是左斜行,忽然一個猛沖,頃刻間去如飛箭,離得謝陽不過三尺之距,右掌倏然間便向謝陽頭頂擊落。
眾人都是一驚,原來他是要讓謝陽摸不著他的動機,還要預防水心音忽然出手制止,所以才需踏這一段距離,等到所有人都以為他接下來一步必然向右之時,那時便是他出其不意的最好時機。哪知水心音固然沒有出手的意思,而謝陽凝神聚氣,一雙眼睛也早已死死盯住了他,待對方一掌拍向天靈蓋來,右手伸出架開,左拳還擊對方肋下。
鞏七林見他架開自己的一掌力道頗為不弱,心下詫異,只道他回光返照,眼見他一拳擊來,左腳跟著飛出,踢向他面門。這一踢的去勢比謝陽的慢上一分,但他心底倒覺得一拳還一腳,自己還賺了,不料他那一拳還未擊到,一股拳風先已激得他肋下微痛,這一下大吃一驚,若是給他擊實了,自己只怕還得受重傷,急切間右腳蹬地,急退三丈。
謝陽一掌按在桌上,借勢飛出,剎那間拳掌數發。
鞏七林初時輕敵,這時被他纏上,一時難以應付,急退數丈,跟著一招“斷石穿空”,左拳右掌還擊出去,已是他“捺石掌”中的精妙武功。
謝陽喝道:“來得好。”應以一招“昆侖絕壁”兩人均以剛猛掌法斗了上來,一時間拆得難分難解。
水心音在一旁瞧著,心中甚喜,想不到丈夫十多年未曾與人動手,今日出手竟未曾將往日的功夫落下,反而有所進境。易染塵心道,“這兩人的拳腳功夫都比我高明許多。若是對打,五十招以后勢必落了下風,若是近身趁機使出‘巧手連拂’的功夫,或能得勝,但要是他們內力太強,反震之力太大,反而為人所擒。看來只能用輕功逃跑了,幸好輕功他們還追不上我。”正感得意間。忽聽得一聲大喝,鞏七林雙掌自下穿上,擊向謝陽下顎,謝陽雙掌翻出,迎了上去。“砰”地一聲,已是拼斗內功,不死不休的狀態了。
水心音急叫一聲,語聲未了,又是“砰”地一聲,鞏七林竟被震得后退數步,口吐鮮血,再看謝陽,站立當地,威風凜凜,絲毫沒有半點受傷。原來他的武功當年就和鞏七林不相上下,這多年來運轉內力壓制熱毒,時時刻刻都不敢有所懈怠,近幾日又得了易染塵的純陰之血,以陰濟陽,內功大有長進,鞏七林雖然勤練武功多年,終究遜了他半籌。
但謝陽多年來手腳未動,一上來就跟高手過招,招數間難免有些滯澀,鞏七林一開始若下狠手,斗到最后未必會輸,只可惜輕視于他,待謝陽拳腳展開,全身血氣行開,內力生發出來之際,又以內力與之相拼,自不免受傷了。
鞏七林驚咦不定,道:“怎么會?怎么會?你不是陽毒攻心了嗎?”
謝陽哈哈一笑,道:“什么熱毒攻心,我早就祛除盡了,怎么樣,你現在總算認輸了吧。”
鞏七林怔了半晌,終于嘆了口氣,道:“輸了。三姐,我們走了,你以后自己保重。”轉身要走。
水心音道:“慢著。”
鞏七林回頭道:“何事?”
水心音嘆了口氣,道:“咱們年紀都不小了,你和五弟何不就此退隱,過幾年清閑日子,好過干這打打殺殺的事?”
鞏七林仰天大笑,道:“三姐,各有各命,我勸不了你,你也說不動我?何苦來哉?告辭。”轉身掠出。
雷破走到謝陽身旁,拍了拍他的肩頭,道:“我姐姐以后就給你照顧了。你要是對我姐姐和侄女不好,我可不會放過你。”他這一拍看著隨意之極,但若夾著內勁拍落,勁透臟腑,難免重傷,只是謝陽素來知他不屑于做此小人行徑之事,更不必防備,淡淡一笑道:“我理會得。”
雷破望了水心音一眼,忽道:“三姐,咱們還有機會再見嗎?”
水心音黯然道:“你保重!”
雷破哈哈一笑,道:“三姐,這怕是我這輩子最后一次叫你了。珍重。”轉身大踏步而去。
四人待雷破去得遠了,方才收拾一番,謝陽見水心音臉上頗有躊躇之色,便道:“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水心音搖了搖頭,道:“有句話想想還是應當講出來。”
謝陽道:“你說。”
水心音道:“鐵旗門門主單秋元是你的至交好友,既然他是你的朋友,就等于是我的朋友。教內一旦重臨江湖,他勢必帶頭作對,那時他那一門勢必多有傷損,明刀明槍的話,生死莫論,但若是暗箭傷人的話,那就難以提防了。”
謝陽皺眉道:“這可苦惱了。”
易染塵一聽,忙道:“鐵旗門門主是單秋元?”
謝陽點了點頭,奇道:“你識得他?”
易染塵想起他的囑咐,搖頭道:“不識,不過你要是有什么話不便自己去,我可以代勞啊,反正我也不知道去哪,也就是哪兒都能去。”
謝陽喜道:“那甚好,你去了也不必跟人家說什么,只需跟他說燈蕊教將重臨江湖,萬事小心。”頓了一頓,又續道:“我已決心退隱,江湖上的事也不想理了,你遇上外人,不必提我們一家三口。”
易染塵應了一聲,這日夜間便跟他們談論了一些江湖事,待到第二天清晨,問明路途,縱馬行去。離別時水柔韻對他有些不舍,他只是含笑摸了摸她的頭,道:“日后有機會再見。”說是這么說,但以后到底能不能見到,他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