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旗門這個門派居然也是建在一座山上。據說這座山本來也是一座有名的山,山里也有一些有名的風景。不過多年以后,來了一個人,武功既高強,心也善,在這個地方除惡揚善,終于闖下了一番名堂,最后還建立了一個門派,“鐵旗門”,這座山因門派而出名,索性改了個名字,就叫做——鐵旗山。
這是幾百年前的傳說,傳說這東西,有時候聽過就算了,誰知真還是假?
山腳下正好有一間客棧,日已當午,太陽高照,人渴馬疲,易染塵索性便在山下投棧,正好聽到了這些老故事。
但老故事總沒新鮮事好聽,所以他又聽到了一樁奇事。
據說現今鐵旗門門主單秋元已失蹤多日,江湖上流言紛紛,都道他死于仇家之手。
更奇的是,他們門中之人卻未曾去尋找,反而大肆鋪張地給少門主單百華辦起婚宴,而新娘子是誰卻一度無人知曉!
一時之間成了鐵旗山中的一項大趣事,好在喜宴就在六天后的初七舉行,那時候新娘子總會露面,大伙也就能知道到底是誰了!
那時新娘子總不能不露面吧?
偏偏事有湊巧,又不知誰傳出來新娘子給跑丟了。
接著你悄悄傳一句,我悄悄傳一句,這回是誰傳的就找不出了!
鐵旗門內的人也未曾回應此事。
所以大家都在好奇,初七的婚事到底能不能辦得成?
好在今天已經初一了,等等吧,初七不遠了。
易染塵坐的位置正好是臨窗,窗外種著幾棵大樹,再遠就是大道。
他本來想喝點酒,但那太辣,所以只能喝茶。
茶的味道也沒那么好,店家看不出他的身價足夠喝那種上好的茶,怕他回不起鈔,自然也就不會上了。
茶又是粗茶,只能嘗到濃濃的苦味。
他已經沒心思再坐下去了,準備走了。
哪知這時樓梯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急急忙忙的聲音叫道:“讓開讓開!”聲音咋一聽有些粗,但是仔細聽來又覺得有些清脆悅耳。
易染塵正在好奇上樓的人是男是女,結果便看到一個奴仆打扮的少年朝著他跑了過來,似乎還收不住腳,就要往易染塵身上撞去。
易染塵自然不會被他撞到,雙手在桌上一推,人便滑出三尺,剛好避了開去。
只見這少年臉上又臟又黑,但下巴旁邊的皮膚卻白滑細嫩,猶如凝脂,便是少女的肌膚也遜其幾分。
他見了易染塵這門輕功,不由得大感詫異,便這么一會兒,樓下就跑上來了五個年輕人,每人手上都帶著一根旗子,長度與一般的槍無二,只是槍的槍頭是槍尖,他們的卻是旗布。
那少年索性就坐了下去,向易染塵道:“兄弟,這幾個人麻煩你了。”一句話說完,雙手握住桌邊,微一運勁,將整張桌子甩了過去,人便借此倒縱出窗。
易染塵愣了一愣,方自回過神來,只聽喀喇喇一陣亂響,杯碗盆盞倒翻碎裂一地,那五個人急忙避開,身上不免沾了一些油漬,大為狼狽。
到這時易染塵隱約已覺出一些不妥之處,只見那五人慢慢圍近,更有兩人跑到窗邊四處察看,過了一會兒廢然轉身,怒火沖沖地望著易染塵道:“都怪你,放跑了他!”剩下三人面色本已凝重,聽了這話,緊緊盯著易染塵,其中一人叫道:“那個小子跟你什么關系?為什么放跑了他?”
易染塵一頭霧水,道:“這又是從何說起?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五人哪里聽他的,只是把陣勢圍住,看來這事已然算在了易染塵的頭上了。
忽聽得樓梯口處腳步聲響,一個長得和善卻又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緩步上來,他穿得衣服頗為考究,顯然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店中一些識得他的客人紛紛與他點頭打招呼,有的叫得甚是親切,“潘管家,潘管家的叫。”
易染塵一怔,心道:“還真是胖管家,肚量還真大,被這么叫也不生氣。”他一邊聽錯,一邊又覺得“胖管家”恰當,倒一直這樣叫了。
潘管家與一些人稍稍點了點頭,徑直走了過來,朝著五個年輕人道:“人呢?”
其中一人恨恨地瞪著易染塵,道:“都怪他給放跑了。”
潘管家看著易染塵,對著其余五人皺眉道:“這般不中用,還讓人跑了。”又對易染塵道:“他人上哪了?告訴我們,找到了就不追究于你,反而能給你一點好處。”
易染塵一呆,道:“胖管家,你什么意思,我跟那人不熟。”
潘管家臉色微變,喝道:“好小子,讓你交出人你不交,反而還來開我的玩笑?”
易染塵也自惱了,道:“你們說我藏了人,那人到底是什么人,你倒是說出來啊?”
旁邊也有一些人小聲計議,道:“對啊,是什么人值得人家鐵旗門的潘管家親自出馬?倒是一奇!”
易染塵聽到了“鐵旗門”心中先是一喜,正想開口說話,哪知潘管家聽到周圍的人小聲議論以后,臉色卻變了,粗聲道:“臭小子,你明知我們不能說出來,卻非要來套我們話?拿下了,隨我們走!”
窗邊兩人各自出手拿住易染塵手腕,易染塵見他們這一拿并無多么深厚的功力,也隨之拿住,只是冷冷道:“想不到鐵旗門的人竟然如此不講道理?”忽覺兩股勁道急扣雙腕,卻是那兩個人想要給他一點苦頭。易染塵心道:“一上來就要給我下馬威?”運勁于腕,化去了兩股勁道,只是力道使得剛剛好,也不反擊回去。
那兩人只道勁力運得不夠大,所以易染塵才沒慘呼出來,于是加緊運勁,易染塵暗道:“好啊,本來瞧在單大叔的面上不好太過分,現在我可不管了。”也跟著還勁而出。這兩人只覺一股勁道反震而出,手上發麻,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
易染塵的內功比之這兩人自然高了許多,以他今日的造詣,比起單秋元自然不足,但比起單秋元的弟子卻還勉強夠了,而這五人不過是單秋元弟子的弟子,功力怎么能比得上易染塵的深厚?
潘管家叫道:“好小子,果然有點本事,難怪敢來跟鐵旗門作對?擺陣拿他。”五人應和一聲,各自揚開旗幟,正欲擺起陣勢。
易染塵心道:“初來此地沒必要跟他們打起來,要是生了嫌隙,以后不好見面,再說了,這陣勢未曾見過,若是被拿住上山,即便被放了,面上也不好看。”足下一滑,左掠一丈多,這時兩面旗幟向身后襲來,易染塵身子又是一轉,避了開去,叫道:“看掌。”猛地撲向潘管家,其中三人見他來勢甚猛,急忙挺旗相護,旗幟一揚,旁邊便生出空隙,易染塵借此鉆了出去。他們幾人都道易染塵會翻窗而出,十成防御倒有七成攔在窗口,這時見他跑了,急忙發足追出,但是他們才到樓梯口,易染塵早已跑出門了。
易染塵一奔出門,先想到的便是牽了駿馬快馳上山,解釋一番,正是先說先有理,慢說對不起。
哪知方自要奔向馬廄,忽聽得一聲長嘶,那匹駿馬正被剛剛那跳窗少年騎著奔向外面大道。
易染塵怒道:“可惡的偷馬賊!”足尖一點,翻身追出,這時一道疾風從身旁刮來,卻見又是六匹駿馬疾奔追出,正是那潘管家等六人。
只聽潘管家高聲叫道:“您就不要跑啦,隨我們回去,大家豈不歡喜?”那少年卻大怒道:“歡你全家的喜!”
轉眼間七匹馬一齊奔上大道,越去越遠。
易染塵被胖管家他們的馬匹影響到,本已慢了幾步,追到一半,已然追他們不上,只得腳步頓下,廢然而返,心道:“那胖管家的言語之間似乎對這少年十分尊重,但既然如此為何看著像是在抓賊一般?”
來到客棧門口,那店掌柜著急忙慌迎了上來,說道:“這位客官,咱們這里可不能再給你住了。”
易染塵道:“這又是什么緣故?”
店主道:“這里是鐵旗山,您得罪了鐵旗門的人,我這店若再讓你住下去,萬一打起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易染塵啞然失笑,道:“掌柜的,這點你倒不必擔心,世上除我之外,再沒一個年輕人能跟鐵旗門有這么深的淵源,他們只不過是認錯人罷了,明早上山我自會跟他們說清楚,摔壞了什么先記我賬上便是。”
掌柜覺得易染塵年紀輕輕卻能跟鐵旗門有大的淵源,不由得有些疑慮,但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只得將信將疑,送上門的買賣也不好推了,便隨意所之了。
易染塵見天色頗晚,便回了房間,吩咐小二打上一桶熱水準備洗澡,洗完澡,店小二過來收拾東西的時候便將他叫來坐下。
店小二是個年輕人,瞧著比易染塵大了幾歲,坐在椅子上被盯著有些不自在,問道:“客官,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我便走了。”
易染塵道:“慢來,我想問你一些關于鐵旗門的事。”
店小二臉色微變,道:“這事您還是問別人吧。”轉身便要走。
易染塵隨手將一錠銀子放在桌子上,道:“這是一兩銀子,你若肯說,便是你的。說得仔細,讓我滿意,再給你一兩。”
店小二本來已經打算走了,見了這一錠銀子,吞了吞一口唾沫,道:“當真?”話是這么說,一只手早已拿起銀子,左看右看,又輕輕地咬上了一口,說道:“是真的。”這才笑嘻嘻的放入懷中,又向四周看了看,打量了一遍,才道:“說是可以說,但我跟你說的話你不準說是我說的!若是不依,這錢我就不能賺了。”
易染塵見他說“不賺”時的表情頗為痛心,暗自好笑,心道:“人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果真不假。”于是笑道:“放心,我的嘴巴緊得很。”
店小二這才有些松了一口氣,道:“你問什么便問吧,不過要快一些,不然掌柜的又要說我偷懶了。”
易染塵道:“鐵旗門的門主從什么時候開始失蹤的?”
店小二見他問的都是一些大伙知道的事,便道:“是從上個月月底才傳出來的消息,我們也在奇怪,為什么活生生的一個人,說不見就不見了。”
易染塵道:“門主才失蹤不久,少門主怎么就準備辦婚禮了呢?”
店小二輕輕地道:“大伙兒也在奇怪,門主不見了,他們似乎半點也不操心,反而大張旗鼓地辦婚宴,而且更奇怪的是,這次婚宴竟然一個武林人都沒請。”
易染塵道:“那豈不是冷清得很?”
店小二道:“誰說不是呢?單是單門主,在江湖上名氣就不小,朋友也多,哪知成親這么大的事,還關起門來操辦。”頓了一頓,又悄悄道:“不過他們到時候打算辦一個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來宴請鐵旗山附近的村民。掌柜的明著雖然支持,心底卻氣破了肚子。”
易染塵道:“他氣什么?”
店小二道:“你想啊,咱們開店的,人家三天三夜不來吃飯,豈不是虧大了?”
易染塵笑了笑,道:“也是。”又道:“那新娘子是誰,你知道嗎?”
店小二搖了搖頭,道:“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我有一個朋友拜在鐵旗門下,據他說,連他們的門人都大多數不知道這位師嫂到底是何方神圣。”
易染塵心道:“莫不是不能見人?”又道:“那白日里進來店里面的那個胖管家還有五個年輕人全是鐵旗門的嗎?”
店小二道:“那胖子是鐵旗門的管家,其他五人都是鐵旗門的弟子,似這般明著來抓人的陣勢,倒真是第一次見著,只不過不知道抓的到底是誰了。”說到這里,掌柜的呼喚聲已經響了起來。
店小二急忙站了起來,道:“客官還有什么要問的嗎?我得走了。”
易染塵微微一笑,道:“沒有了,你走吧,放心,我會保密的。”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送了過去。
那店小二接過以后,喜笑顏開地退了出去。
易染塵獨坐房中,心中思潮起伏,心道:“算日子來看,單大叔是在跟我分開不久后才傳出了失蹤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出事。但他一不在,門中倒出了不少古怪的事情,明日這山我是上的好,還是不上的好?”想了片刻,終究無果,這時已頗為疲倦,便先上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