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染塵萬料不到他出手竟是如此之快,瞥眼見這一掃似是“凈天十八拿”中擒拿手法的第七種變招,剛猛之極,左手微沉,以虛柔的掌力相應。哪知陸茗五指將及未及之際,剛猛的一掃中竟生出了三分陰柔之氣,這一來,易染塵雖勉強化去了他的七分剛勁,但那剩下的三分陰柔之力猶如一陣寒風迎面刮來,百忙中左足一點,使出“迷幻無蹤”的步子,一閃而過。
陸茗見到他躲避之時腳步靈動無方,贊了一聲,“好。”左拳右掌,直來直往地攻了出去。這時易染塵已在他的側旁,但是陸茗的掌力時剛時柔,剛時攻直,柔時襲曲,配合著腳步的變動,攻勢如狂風驟雨般遞了出來,易染塵身形展動開來,七分躲避,三分趁隙反攻。師兄弟間都只是為了看對方武功的造詣,因此打得雖狠,一到真力互拼,強強對撞之際總是及時變招,但是招式只會變得更加巧妙絕倫,一時間兩人真力流轉,拳踢腳踹,身旁風聲獵獵。
拆過上百招,只見陸茗兩手圈轉,往外一環,一股勁道圓圓地旋了出去,正是三十一路“撥云見日手”中的一招“風起云涌”,易染塵一激即退,跟著向前搶攻。
卻見陸茗左手一搖,微笑道:“夠了。我這三十一路‘撥云見日手’已經演過了三變了,老底都給你看光了。”
易染塵一怔,道:“這就完啦?”話聲未了,只覺腦袋有點天旋地轉,知道這是師兄掌力中的后勁,深深吸上一口氣,才神凝氣清起來。心下暗暗佩服,原來剛剛這一招竟然有這等妙處,攻不在攻敵之時,而在敵退之后。若不是師兄,而是仇敵的話,適才這一會兒暈眩中性命早給取了。
陸茗瞧出他眼中的贊嘆之色,接口道:“人身有五行,分為金木水火土,其中金木水火分為四象,土為四象之母。這其中有屬陰的,屬陽的,純陰,純陽……陰陽之轉變可化成勁道上的剛柔之分,所以我這‘撥云見日手’法含陰陽剛柔變化之妙端。”一邊說,一邊詳細跟易染塵指點了起來,花了一個多時辰,才將這“撥云見日手”完完全全地傳了給易染塵。
陸茗道:“咱們一派的功夫與別派的不同,同門間學的都是同一路功夫,但是能學到多少,就要看各人的機緣了。大師兄的‘流光劍法’給我學了個全,可是我的‘撥云見日手’他卻只能學到一二成,也不知道你能學多少。”說著頗為得意。
易染塵心道:“這路功夫好像也沒這么難,等我完全掌握了再嚇他一跳,現在先不忙跟他說。”于是臉有難色,道:“唉,只怕我一成也學不到。”
陸茗卻不知他在裝樣子,心下頗為得意,道:“你的‘迷幻無蹤’還沒給我瞧瞧呢!”
易染塵點了點頭,道:“放心,師弟我可不是這么吝嗇的。我的‘迷幻無蹤’的步法剛剛走了不過一半,你現在仔細看。”陸茗聽他說步法走到一半,心下更是艷羨,眼見易染塵一步步地踏將出來,身形時如蓮葉動風,流珠走泄,靈動兼之輕柔;又如雄鷹掠空,蒼穹疾舞,猛烈更具剛毅……他于心眩神迷之際,細心記下步法,只是將之與自己所學的輕功互相印證,有些若合符節,有些卻又大相徑庭,去之遠矣。他不知道易染塵這輕功有一部分是從“至善至惡術”中悟得的,他卻從未看過這本秘籍。易染塵因這本秘籍逃離下山,此刻更不會提及的了。
陸茗看得一陣模糊一陣清晰,這時已沒有了平時沉穩的樣子,催促易染塵演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易染塵演完了第十二遍,全身臭汗淋漓,停下腳步,叫道:“師兄,再演下去不把我給累死了!你是不是學不會啊?”
陸茗臉上一紅,又不好意思承認,只是淡淡道:“我不過想再看清楚些,好指點指點你,既然如此,那就下次吧。”
易染塵笑笑道:“我這路輕功算是完善了,你若是還能走出其他的路子,我就佩服你。”
僻靜的小院許久未有人來,今日卻特意大加整理,階前積攢的灰塵一掃而空,擺下了幾株名貴的植株。
昏黃的燈火隔著紗窗映照出戶,紗上兩條人影相對而立,似在傾訴,似在攀談。
就在這時,她們的聲音一齊靜了下來。
遠處黑暗中正有一人緩步而來,那人來到近處,躬身道:“蘇先生,請出來一見。”
蘇如鏡道:“單百華,何事?”
單百華道:“先生可否出來?”
蘇如鏡冷冷道:“是有人病了,還是有人傷了?”
單百華苦笑道:“若非如此,先生便不愿出來嗎?”
另一個聲音叫道:“單百華,你既然無事,趕緊給我走,留下礙眼。”
單百華道:“明心,再過兩天你就是我的新娘子了,為何還是如此不待見我?”
明心哼了一聲,道:“滾吧。”
單百華心下暗怒,本來他想晚上趁機在她飲食中下迷藥,待她暈倒之時霸王硬上弓,哪知道蘇如鏡突然來了,還揚言要跟明心住在一塊。
她素有神醫之名,跟鐵旗門的長輩們也曾交好過,加上成百諾的面子,不得不聽了。這時只好改做將蘇如鏡引出來,出手弄暈,那時候誰也攔不住他,誰想到他以一派之主來請,卻不受對方待見。
明心見他不走,又催促道:“進你是別想進的,門外站一夜我們看著也煩。”
單百華怒從心頭起,叫道:“也罷,既然如此,那就我進來好了。”他說“進”移步便進。
一只手已經搭上了門把,他本以為要運勁震斷,哪知道手才輕輕一推,門便開了。
門開時一陣淡淡的香氣傳了出來,就像女子身上的幽香,他帶著貪婪的眼神吸了一口,他心底已經開始想到了那件事。
因為蘇如鏡和明心兩個人加起來也打不過他,所以他完全不必擔心。
他走進了屋子,臉上的笑容變得難以言語,就在他看到蘇如鏡的那一眼時,蘇如鏡也正看著他。
他看到了蘇如鏡的笑容,同時又吸了一口香氣,便在這時,他的臉色忽然產生一種劇烈的變化,那種變化才一開始,他就凌空翻出了屋外。
他的臉色忽然就變得很難看,額上不斷地滲出冷汗,一雙眼睛布滿恐懼之色,道:“蘇先生,我可沒有得罪你……”
蘇如鏡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走出門外,冷冷地瞧著他,道:“你不知道女子的閨房是不能亂闖的嗎?”
單百華顫聲道:“百華向你賠罪,希望先生賜下解藥,今夜之事百華只字不提。”
蘇如鏡淡淡道:“這事你提出來我們也不怕。”右手拇指與中指輕彈,一顆小小的藥丸便飛了出去。
吃下那顆藥,單百華體內那劇烈的變化漸漸有些和緩。他松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蘇如鏡突然道:“你到底喜歡明心什么?她的顏?還是她明家堡的財?”
單百華眼神閃爍,道:“我喜歡的是她的人。”
蘇如鏡冷笑,她從單百華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異樣,她久經江湖的經驗告訴他,這個人說的話未必是真的。
單百華接著道:“蘇先生還有何事?”他的語氣已更加恭敬。
蘇如鏡道:“三天內不許有情欲之念,更不可行房,不然后果自負。”
單百華臉色微變,頷首道:“是!”
蘇如鏡輕輕關上了房門,明心道:“你為什么要給他解藥?讓他毒發不是更好?”
她恨極了單百華的無賴,若非如此,她也說不出這樣狠的話來。
蘇如鏡冷冷道:“我生平只救人,從未殺人。”
明心嘆了口氣,道:“壞人你也不殺?”
蘇如鏡一怔,道:“好壞又有誰能夠說得準?”
是啊,好壞誰說得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