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尸首分離,流了滿地的鮮血,那人縱然知道這三人死有余辜,仍是不禁嘆了一口氣。
士梅上前道:“大哥哥,我叫士梅,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一怔,瞧了士梅一眼,目中流露出了一種奇怪的神色,就仿佛看到了年輕的自己一般,有些遲疑的道:“我姓游?!彼徽f了個姓,便已覺說得太多。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來人好快,游氏公子道:“你看看誰來了!”士梅耳力沒有他佳,待他說完最后一個字才回過了頭,只見夜色下兩條人影疾掠而來,一輪清輝灑下,兩人身形可見分明,笑了笑,道:“是我們韋家莊的……”話說到一半,便回過了頭,身后人影早已不見。
他吃了一驚,四處叫喚,卻沒半點兒回音,這時腳步聲近,來的正是三伯與昆侖奴。
兩人看到滿地鮮血,都是一驚,見了士梅無事,才放了心。
三伯松了口氣,道:“好在你沒事,隨我們回去吧?!?/p>
那昆侖奴一句話沒說,但關(guān)切之色亦可見于表。
士梅喃喃道:“但……但……”三伯只道他第一次殺人,心中有些害怕,寬聲道:“咱們江湖走鏢也是刀頭舔血的勾當,人家來劫鏢,打得過就殺退,打不過就被殺,這次走運留下一條命,莫要太過于念念不忘,回去吧?!弊プ×耸棵返氖?,運起輕功往來路去了。
張少爺一路狂奔,林邊樹木不斷倒退,呼嘯地風(fēng)聲緊緊吹了過來,他只覺身上一片麻癢,開始只在四肢百骸,若有如無般地癢了起來,但是慢慢地,癢上了心頭,猶如萬蟻嗜心般痛苦,他忍不住嘶聲厲吼道:“丁焚,你給我滾出來……”他一邊叫,一邊拳打腳踢,一陣陣拳腳風(fēng)聲激蕩而出,震得林間鳥獸四散,紛亂聲中,只聽“袖”地一聲輕響,一只冷箭朝他右臂勁射而來。若在平時,自然射他不著,可是這是心神大亂,怒火中燒,哪里顧得及防御,“噗”地一聲響,右臂齊肩都被射中。
他竟然不覺得疼痛,反而有一種快感。
可怕的快感。
毒已混入了血液。
他咬牙,左手如刀般向右臂切下,“嗤”地一聲,右臂已斷。
他看著自己的斷臂,狂笑道:“丁焚,難道此時你還不敢出來?”
數(shù)丈外一棵大樹后轉(zhuǎn)出了一人,正是丁焚。
他居然還很有禮貌地拱了拱手,道:“公子好!”
張少爺厲聲道:“你到底為什么要害我?”
丁焚苦笑道:“這你可冤枉我了,親自替你戴上這手套的難道是我不成?”
張少爺因劇毒而漸扭曲的臉變得更加難看,道:“林芳做的手腳?為什么?”他嘶聲道。
丁焚嘆了一口氣,道:“有的女的,你即使得到她的身子,也無法得到她的心。而且還會恨你入骨。”
張少爺全身冷汗直淌,怒吼道:“但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這可不能這么說!”丁焚解釋道:“張少爺好色遠近聞名,縱然我不幫你的忙,也有其他人幫你,你是首惡,我頂多算從犯?!?/p>
張少爺?shù)芍?,道:“所以,你想說你是個好人?”
丁焚答道:“難道你不是壞人?”
張少爺只覺身上那種痛苦越來越加深刻,一聲斷喝,叫道:“今日我要跟你拼了!”忽然向丁焚撲了過去。
但丁焚并沒有動,只因這一撲只撲到了一半,張少爺?shù)娜司腿缫粸€泥般軟倒在地。
夜色已經(jīng)很深,丁焚轉(zhuǎn)過了身子,不再去瞧那具尸體,也不知過了多久,又起了一陣腳步聲,來的是秦重。
秦重看見了一切,卻又像是什么都沒看見。他一一種最為恭敬的姿勢拜見丁焚。
那種姿勢比之對張少爺更加恭敬。
丁焚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好像這一切本就是如此合理。
秦重道:“少爺有何吩咐?”
丁焚淡淡道:“將王君的尸首交給她。”“她”字一出口,林芳便從一棵大樹的陰影下走了出來。
秦重只瞧了她一眼,便道:“是。”
丁焚顯得很是滿意,又對林芳道:“你的家人我已經(jīng)給過了一筆可觀的錢財,你大可放心?!鳖D了一頓,道:“這方面的我向來很有信用?!?/p>
他擄給張少爺?shù)臅r常是貧困人家的女子。這種人家即使丟了女兒,也只是無可奈何,何況又多了一筆封口費。
他們也只能含淚閉上嘴。
人已經(jīng)散盡,尸體漸漸發(fā)白,甚至有了幾分尸臭。
但是林芳仍舊很細心地將他身上的沙子擦拭干凈。
她輕輕地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帶著無限的柔情道:“傻瓜,我怎么舍得離開你呢?”說著取出一把匕首,對準了自己的胸膛。
可是死亡畢竟不是那么容易的,也不是那么簡單的。
“?!钡匾宦曧?,匕首掉落。
林芳一怔,呆呆地望著前面的人——易染塵。
易染塵的目中已有怒火,道:“你為什么要自殺?”
林芳忽然道:“他走了,路上會不會孤獨?”
易染塵一呆,嘆了口氣,道:“但你好歹也有家人???”
林芳凄然一笑,道:“我現(xiàn)在活著只不過是他們的恥辱,他們已經(jīng)得到了很好的安置,我又何苦回去?”
易染塵恨恨道:“我去將丁焚抓來,跟你賠罪!”
林芳道:“首惡已經(jīng)死了,抓著丁焚不放又有何用?何況,他自己也不過是個可憐的人。”
易染塵疑道:“他可憐?”
林芳道:“可恨之人豈不是也有可憐之處?”她伸手撿起了匕首,可是易染塵又搶了過去,道:“不管怎么樣,你都不能死!”
林芳望著他,眼中帶著一種奇異的神色,忽然道:“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易染塵點頭道:“何事?”
林芳笑了笑,道:“將我們倆合葬?!彼€在笑,一條血線從嘴角慢慢流了出來。
易染塵吃了一驚,只見她身子軟軟地伏在了王君身上,沒再動彈,再也無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