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自窗沿斜斜照進(jìn)。
明心走出房門的時候,房外一如昨夜。
張達(dá)在他起床前已經(jīng)離開了。他這一覺睡得可就沒那么踏實了。
客棧內(nèi)也設(shè)有幾處雅居,桌上擺著幾樣精致的早點,這才是明心這種人所應(yīng)該有的早上。
“這里畢竟不是家里,但湊合著吃上幾口,也夠了。”金大煙袋笑了笑,道:“我這一輩子就好這一口,幾年前伙計說要聘請一個了不得的大廚,但那人性子太傲,我瞧不過頭,讓他滾了。”
說是“滾”,又是如何滾,就不得而知了。
明心笑了笑,轉(zhuǎn)口道:“過兩天爺爺?shù)纳站偷搅耍鷣聿粊恚俊?/p>
金大煙袋慢慢吐出一口煙,淡淡道:“我可沒有過生日的習(xí)慣。我不請他,他也不用來請我。”頓了一頓,又道:“不過,他若愿意來找我的話,我倒樂意接待他。”
明心苦笑道:“為什么你們兩個人說的話都是一模一樣的?”
這時衛(wèi)庭已經(jīng)走了進(jìn)來,躬身道:“小姐!”說話的同時又向金大煙袋作了個無可奈何的眼神。
金大煙袋會意,昨夜雖將前來明家集的外敵清了,但是主使的首腦另有其人,到最后竟連一點兒的影子也沒見到。
這一次算成功,但在另一層面來說,又不算成功。
“你們也該回去了。”金大煙袋淡淡一笑,道:“只不過,下次你在家待不住的話,大可過來這邊逛逛,不必跑那么遠(yuǎn)。”這話說完,他就站了起來,走了出去。
他今天約了幾個老伙計,下棋、喝茶、閑聊。
那幾個老伙計只是平平凡凡的老人,武功在他們這大半生的經(jīng)歷而言,完全是神話般的存在。
但也不需要有什么功夫,因為金大煙袋在他們的眼中也只是個平凡的老人。
明心忽然道:“他……”說到“他”字驟然頓了一頓,因為她心底本來想問的是弟弟的下落,但一開口,陡然發(fā)覺這個“他”字不知不覺已經(jīng)變成了易染塵。
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遲疑了一下,才要開口,衛(wèi)庭已經(jīng)瞧出了她的想法,“兩個人都沒有下落。”語聲有些無奈。
“王棟已經(jīng)加緊派人去尋找了。”衛(wèi)庭補充道。
明心輕輕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她心底也不知道什么緣故,擔(dān)心易染塵的程度竟不亞于她的弟弟,甚至超過。
銀白的頭發(fā)透著歲月的痕跡,久已癱瘓的雙腿未曾減弱他臉上的威嚴(yán)之感,反而增強了那份凜然之色。
此刻那世故的雙眸卻流露出了無限的憐愛,一只保養(yǎng)得當(dāng),依舊白皙的手正搭在明心的頭上輕撫著,微笑道:“出去走一趟也好,看看如今的江湖是什么模樣。”
明老爺子并未因?qū)O女離家太久而有些慍怒,反而更見愛憐。
但明心只要一抬頭,就可看到爺爺臉上的皺紋已變得更深。
許多話都不必說,剎那間已可領(lǐng)悟許多。
她心下一酸,抱著爺爺?shù)南ドw,淚珠已經(jīng)掉了下來,道:“爺爺,以后我再也不會隨隨便便離家出走了。”
“你能這么想,爺爺就放心了。”明老爺子輕輕嘆了口氣。孫女已經(jīng)回來了,安安全全地回來,過程固然有一些曲折,結(jié)果總算還好。
鐵旗門門主也已修書一封過來致歉,語氣極盡謙和,說是欠了明家堡一份情,以后若有什么吩咐,必然舉全門之力相助。
現(xiàn)在擔(dān)心的只不過是這個小孫子,小孫子的武功是比他年輕時好上許多,家傳的“明郁掌法”火候之老道,遠(yuǎn)超他心底之所預(yù)。
武功絕不用擔(dān)心,可是,孫子的……想到此處,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明心也察覺到爺爺臉色的變化,剛想說些什么,明老爺子已經(jīng)笑了笑,道:“過兩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你剛剛回來,在堡內(nèi)四處走走,看看下人張羅得如何!”
他不讓明心再說什么,擺了擺手,示意她快些下去。
這時衛(wèi)庭和王棟一齊走了進(jìn)來,面色有些凝重。
過了不知多久,明老爺子先道:“如何?”他不讓王棟繼續(xù)說,接著道:“是不是沒有消息?”
王棟臉有愧色,點了點頭。
“去找徐如風(fēng)。”明老爺子道:“他要多少錢,就給多少錢。只要能有佳佳的消息,多貴都無所謂。”這話說完,眼中的神色已有些說不出的倦怠,仿佛是在因為沒有徐如風(fēng)這樣的好手而感到無奈。
可是王棟雖然查不到明佳的消息,卻又查到了其他的消息,他跟著道:“只是這次的情況有些蹊蹺,我?guī)嗽谕獠榱艘槐椋@附近好像有那個教的人物在走動……”
聽到這里,本來面色十分淡然的明老爺子忽然就變了臉色,道:“當(dāng)真?”
王棟應(yīng)了一聲。
之后就是一陣寂靜,也不知過了多久,明老爺子忽然笑了笑,笑容顯得說不出的凄涼,道:“咱們明家堡號稱天下第一大堡,財力也是江湖上一等一。這般大的教會若是要再復(fù)出,自然免不了要一筆巨大的財富。若是有咱們明家堡的財力,豈不是事半功倍,可是我這老頭子活得夠了,脾氣也硬,我的孫子孫女卻還年輕,豈不是可以能夠以此來要挾我?”說到這里,語聲陡然轉(zhuǎn)厲,大聲道:“王棟,帶齊人馬,晝夜不停的找,他們的人若是真的跟這件事有關(guān),你盡管動手。萬事有我擔(dān)著!”
王棟和衛(wèi)庭本來還要勸明老爺子三思,可此刻,見了他的威嚴(yán),到了嘴邊的話只剩下一個簡單的“是”字!
他們自然不知道當(dāng)年明德老爺子年輕時在這其中經(jīng)歷過了些什么。
他們絕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