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繁星漫空,夏夜的風微微起了波瀾,房間內漸漸燃起了燭光。
楊成細細將往事到來,情緒也漸漸緩和,他見固執的女兒想開了,臉色稍緩。
“你也別看不起楊武的小兒子,聽說那臭小子在軍營里當了一個小官,還很得上司看中,日后定是前程無量!他能看上我家妮妮,也是我們楊家的福分……且不說,他自小跟妮妮一塊兒玩到大,情分擺在那里,更何況,他的品行不錯,斷然是做不出對不起妮妮的事來!”
楊嬌容聽得這話,最后一絲不滿也沒了。
妮妮反而有些疑惑的開口道:“外祖父,是楊榮華親自讓他爹來向我提親的?”
楊成看著她一臉懵懂,似未開竅的樣子,又想起平日她機靈的樣子,彎了彎眉角,“傻丫頭,不是他還是誰?他上司要給他介紹個媳婦兒,但是他不愿意,說自己有了心上人,那個心上人就是你!他特意寫信過來讓他父親給你提親,等我們這頭答應了,就先把婚事定下來?!?/p>
妮妮哦了一聲,神情正經,沒有一般小女兒聽到這些話時該有的羞澀,反而鄭重點頭道:“楊榮成是個不錯的人,我一直把他當哥哥一般看待,若是能跟他結婚,想來也挺好的?!?/p>
楊成一聽她這話,哭笑不得,知道她情竇未開,也不擔憂。結婚后感情自然可以慢慢培養,重要的是對方品行可靠為人有擔當,更何況,他看的出楊榮華那小子對妮妮是真心實意,妮妮嫁過去他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很快,兩家便定了親,換了信物,妮妮被她娘拘在家里繡結婚用的各種物品。
楊嬌容看著一旁的女兒把鴛鴦戲水繡成了小雞戲水,嘆了一口氣,“這個就算了,放著讓為娘的來,你干脆就給榮華織幾雙襪子吧!邊疆寒冷,你這襪子只管往厚了織,想來能有些用處。”
妮妮看了一眼小雞戲水,嘆了一口氣,“但是我要是又織歪了怎么辦?”
楊嬌容嘴角抽了抽,“若是織不好,到出嫁前,你都不用出這個門了!”
楊嬌容的威脅掐中了妮妮的死穴,她拼了老命,花了三天的時間織了又拆拆了又織,終于做出了一雙自己滿意的襪子。
楊嬌容看著厚的像棉靴的襪子,剛想說“我說織厚點,也沒說要這么厚啊!這穿上了還怎么穿鞋子?”,這話剛到嘴邊,還是被她咽下去了。算了,看到她這三天也還算勤懇的份上,就算被織的歪歪扭扭的十分難看,她也不多說什么了。到時候自己替他們小夫妻多織幾雙便是。
她這也算是徹底明白,她女兒在醫術上天賦有多好,這女工就有多糟糕。
妮妮見她娘第一次沒有批評她,雖然眉頭皺了皺,但至少再未開口打擊她,于是起了興致,多織了幾雙,甚至還破天荒的織了一件厚厚的披風。本來打算織成上衣,但是織好就連她自己也被自己的杰作丑的看不下去了,改成了做最簡單的披風。樣式不提,保暖效果倒是不錯,她滿意的收在了自己的小木箱子里。
親事定在了臘月初八,楊榮華從軍營里請了兩個月的假,結婚后順便在家里過新年。
在知道妮妮愿意嫁給自己后,夢里幾回都是笑著醒來,他每天扒著日子,一天天算著,只期盼能早早回家跟她成親。
寒冬臘月,雪紛紛而來,村頭那顆掉光了葉子的禿頭老槐樹裹上了白銀。
村子今年寒冬的北風比往年更加凜冽,似乎是昭示著什么。
北方,一群人攜著兩輛馬車裹著北風踏入了這寧靜祥和的村莊。
村東,鞭炮陣陣,一路潔白的雪地里滿是紅色喜慶的顏色。
黃歷說臘月初八宜嫁娶,諸事皆宜,新郎騎著駿馬迎娶新娘,剛到門口,那兩輛馬車也停在了此處。
一群不速之客悄然而至!
卻不知好好的婚事起了波折,鬧的雞犬不寧!
新郎提著寶劍怒指來人,這人一身紫衣,相貌堂堂,但是眼框有些發黑,似是縱欲過度。最過明顯的便是眼角的一寸刀疤,雖然劉海垂下遮住大半,卻也能依稀辨明,加上那吊梢的眉角,仔細看看面相,顯得此人愈加的狠戾!
這人不是誰,竟然是跟楊榮華在一個軍營中的李蠻。
李蠻乃李家庶族子弟,因一身武藝得李處升賞識,后被他送到了西北軍營做校尉。他一向看不慣農家出生卻很得威武將軍賞識的楊榮華。
“楊榮華,你敢在此阻攔?她乃是皇上親選送給廢太子的侍妾,你不過一個小小校尉,竟然敢公然藐視皇權?再者,她生父乃當朝尚書,你們的婚事他既然不同意,便不能作數!”
楊榮華俊臉滿是怒色,“你不過尚書府一個走狗,竟然敢假借皇上名義,真是狗膽包天!”
他心心念念了十多年的女人終于要成為自己的妻子,在這一刻,就是天皇老子來了,他也不讓!什么狗屁生父,妮妮的身世他一清二楚,這個惡心的男人從來就沒管過她們母子,而今要把妮妮接進京,送給廢太子做侍妾,擺明了就是要妮妮去送死。
廢太子已經得疫病半月,還被隔離到了冷宮一角,皇上顯然就是已經不顧他的生死。這個時候李處升要把妮妮送進去,不是讓她送死是什么。想到這里,他的怒氣更甚,從來沒養過照顧過關心過妮妮一天,突然出現,就要把她送進火坑,這樣的人渣,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
李蠻一臉得意,眼中滿是陰邪刻薄,“哈哈哈哈!實話告訴你,廢太子得了疫病已經奄奄一息,送她進去本就是讓她送死。若是她命大能活下來也只能守活寡!就算是如此,你又能奈我何?誰叫她是這個命了……”
楊榮華被李蠻一席話氣的氣血翻騰,他不再遲疑,提劍砍去,“狗賊,你拿命來……”
一旁的楊成和嬌容早就被氣得癱軟在了地上,妮妮蓋著的紅蓋頭也已經早已掀開。
她一臉冰冷,似乎怒氣夾雜著千年寒冰,就算聽到李蠻一席話,她神色沒有絲毫動容了!
楊榮華的劍正欲砍下去,妮妮伸出手,輕輕一嘆,“榮華哥,你我有緣無份,這婚,結不成了。”
“妮妮……我……我砍了這些狗賊,我們……我們一起逃走……”本來生出的千萬勇氣,被妮妮輕輕的一句,泄了氣,彷徨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