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城鄴都,伴隨著一股冷空氣從北而下,溫度也在急劇下降,也終于盼來了今年的初雪。
夜晚的風不再呼啦啦的吹著個不停,而是安靜得像只沉睡的野獸。楚千夙剛走出房間,便看見了天上開始洋洋灑灑的下起了小雪,似繾綣、似云煙。
“下雪了。”楚千夙抬眸看向了黑夜,輕聲的嘀咕道。
驀地,一竄黑影從屋頂上一掠而過。
“誰!”楚千夙眸光一閃,立刻警覺了起來。
矯健的身姿在屋檐上飛踏了幾步,隨即越過圍墻沒了身影,楚千夙追到了院墻邊停了下來,瞅了一眼剛剛那人來處,似乎是祁陌的書房那邊。
楚千夙想著,開了門,便追了出去。
天上的雪悠然的飄著,迷了眼睛。而前方的身影則是用輕功每飛躍一段距離就會停下來等一會,似乎是故意等著楚千夙追上他。
楚千夙自然不傻,她也看出了那人的意圖。但是不知為何直覺告訴她,這個人不想害她,而是另有目的,再者,他為什么會從祁陌書房的方向而來,難道是去偷什么東西?而現在是已經將東西拿到手了?
那人引誘著楚千夙一路出了竹軒居,奔向了沿著北苑流淌的河流,而河流的旁邊則建著一座人工的假山。寒風凜冽,從假山頂順勢而下,楚千夙停在了假山下方,抬頭仰望著假山頂端的亭子,而那人便赫然站立在亭子中。
楚千夙放慢了腳步,沿著石階一步一步往上走,安靜的下雪夜,每走一步都能聽見踏碎雪花的聲音。
借著透過云層淡淡的月光,楚千夙依稀看見了一個俊挺的身影赫然而立。她站在那人身后,冷冷地問到,“你為什么故意將我引來這里?”
那人嘴角緩緩地勾起了笑意,隨即緩緩的轉身,看向了楚千夙,“千夙。”
當那張陽光帥氣的臉綻放了笑容,若隱若現的呈現在月色下的時候,楚千夙不由得一愣,鐘離長靖~!
“真高興你會跟來~”鐘離長靖笑著,但是不知為何,楚千夙竟然覺得這一次的笑容帶著一絲勉強、一絲刻意,還有一絲悲傷……
楚千夙目光微瞇,面色從容,淡淡地說道:“無聊。”隨即,轉身便要離開。
“千夙,陪我站站吧,下雪了。”鐘離長靖看著楚千夙準備離開的身影,叫到。而那語氣之中雖然還帶著一絲玩笑和笑意,但同樣也多了一分無力。
楚千夙停下了腳步,沒有說什么,猶豫了一下,還是轉過了身。楚千夙瞥了他一眼,隨即走到了他的身邊停下。將視線放遠整個北苑,而站在這假山之上看著天空中飄落的雪花,也確實有一種不同的感覺。
“世子殿下今夜這么好的心情,不好好呆在府中睡覺,跑來這里特意引我一個奴婢出來欣賞雪景。”楚千夙目光依舊淡淡的,沒有看向鐘離長靖。重點是她被鐘離長靖這么叫著名字有些別扭。
“哈哈哈,因為我隨性啊~”鐘離長靖終于再次爽朗的笑了起來。
“世子和祁陌很熟?你這樣隨便闖他的庭院?”楚千夙問到。
“祁陌?”鐘離長靖一只手撐起了下巴,思索著,隨即又笑到,“啊,原來你是這么叫他的啊。我也要,你以后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叫……”鐘離長靖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就叫我鐘離,不好,叫我長靖更親切一點!哈哈哈~”
楚千夙看著這副像個孩子的模樣,不禁的被逗笑了,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說道:“世子殿下,我只不過一個奴婢,你確定?”
“在我面前,你就不是奴婢!”鐘離長靖看著楚千夙,認真的說到,“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北域的話,你就會擁有一切自由,過你想要的生活。”
鐘離長靖說得極其認真,那雙會笑般的眼睛仿佛閃著光芒,楚千夙一愣,撇過了頭,“你還是等你解除了這質子身份再說吧。”
聽著出楚千夙的話,鐘離長靖的眼眸不禁暗淡了下去,眼里閃過一絲落寞,“十二年了,阿夙,我一個人在這鄴都呆了十二年了。見不到家人、也沒有鄉親。”
“但你有朋友。”楚千夙看著鐘離長靖有些失落的模樣,不禁有些不忍,淡淡的回到。
“哈哈哈。”鐘離長靖笑了起來,那烏云般的心情似乎又一下子抹不見了,“對呀,不過祁陌這個人啊,就是個冰山一樣的。還有其他在鄴都的質子,我們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
“恩。”楚千夙應著,余光瞥了一眼鐘離長靖。
就算是心里再怎么悲傷,卻在背后小心翼翼的將情緒隱藏,然后在人前笑得像個燦爛的太陽。也許這就是鐘離長靖,他或許是真的笑了,但偶爾也可能在假意的笑著。
空間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鐘離長靖也沒有在說話,亦如剛開始那般,楚千夙可以感受那目光中的一絲愿望。或許是這雪,讓他想起了故鄉。
“北域想必早已下雪了吧?”楚千夙淡淡的開口問到。
“這個時候應該下了有一段時間了。每次雪停了之后,母親都喜歡去賞梅,只是這幾年,因為我的緣故,也顯得消瘦了不少。”
“你見過?”
“見過。每年過完年后,三大封侯的親屬在元宵期間都有幾天的時間進鄴都探望親子。母親雖不說,但是我看得出來,她的身體不好。”
“快了。”楚千夙說著,望向了夜空,北風似乎應著離鄉之人的思念再次吹起,將雪舞弄得更加飄搖,而那斑斑點點的白色在墜落之前點綴了天空,在墜落之后點綴了大地。就像人的浮沉,起起落落都是命運不同的安排。
鐘離長靖微微側過頭,看著楚千夙的側臉,緩緩的勾起了一抹淺笑。他并非吊兒郎當之人,若是正經起來也是不可抵御的長齊王爵位的世襲者,只是為了皇族與長齊王府之間的和平,為了讓那在金煌宮中高高在上的帝國之主能夠安心,他才習慣了以這副‘無害’的模樣呈現在眾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