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輕歌需要離開北齊帝都一段時間，可在這段時間內，什么都有可能發生。

北齊帝都這邊必須有殷月明來坐鎮。

夜輕歌想了想，命引香研墨，她開始提筆寫下她所知道的情報、自己所想的猜想、還有一些大致的安排部署，足足寫了七大張紙才寫完。

夜輕歌把這些東西晾干塞到特制的防水防火的信封里，命暗衛火速送給殷月明。

命木荷看護好夜老爺子，在她回來前，不能讓任何人靠近夜老爺子，同時她還傳達了命令，不許下人把這件事說出去，不許任何人靠近征北苑，違者斬。

在戰場上殺戮的鐵血似乎在此時顯現了出來，無人敢不從夜輕歌的命令，夜家如今像一個鐵桶。

但即使是鐵桶，里面也難免會有蛀蟲，而此時，蟄伏在夜家的那些暗衛，卻漸漸顯露出來，來執行夜輕歌的命令。

現在的夜老爺子太脆弱，她害怕有人在進出的人身上設下極淡的毒引，瞞過了木荷卻引發出夜老爺子體內的毒。

那就真的無力回天了。

夜輕歌此時來皇宮，也是心里有些賭的意思，若是在她來皇宮的時候，夜老爺子突然毒發，那就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夜輕歌在皇宮就算是快馬加鞭趕回去也是來不及的。

宮門口有人想攔住她，見是夜輕歌便有些不太敢攔，夜輕歌直接翻身下馬。

“我有急事要參見陛下，勞煩迅速通報。”夜輕歌快聲說道。

見夜輕歌神色肅然不似作假，那侍衛也迅速跑著去通報。

沒多久就回來復信，夜輕歌直接跑著去了昭平帝那里，昭平帝見她這么急，不免也有些驚訝。

使了個眼色，徐公公了然地帶著眾服侍的奴才下去了。

“陛下，榮昌請求離開帝都一段時間。”夜輕歌跪地道。

昭平帝皺眉：“理由。”

夜輕歌抬頭，看著昭平帝：“祖父中毒了。”

昭平帝眼中驟然閃過一絲不可思議。

“陛下可曾聽聞過‘地獄’的‘冥夜’。”夜輕歌眼里閃過一絲冷芒，卻不得不解釋。

“你是說......看這樣子誰下的毒你已經大概有數了。”昭平帝冷冷地看著夜輕歌。

“是的，所以勞煩陛下在臣不在的這段時間，多多留心家父了。”夜輕歌拱手道。

昭平帝沒有在意她直接就決定了要離京這件事，而是聽出來夜輕歌的意思，是夜訓下的毒？誰給他的膽子？

“但是還是請陛下不要打草驚蛇，不然我害怕‘地獄’在北齊帝都更加張狂。”

“我知道了，你若是能救夜老將軍，就快離京吧。”

“是。”夜輕歌也不多說，轉身迅速離開。

“徐公公。”昭平帝皺眉道。

本來應該早就出去了的徐公公突然出現在昭平帝身旁，神情嚴肅。

“奴在。”

“這段時間你去親自監督夜訓，順便查查他是怎么和‘地獄’連上的。”

“是。”徐公公身形一閃，消失在了殿內。

許久，殿內無他人，昭平帝的面容上顯出一絲疲態。

“天要變了。”昭平帝無奈道。

坐了一會兒，他突然拿出圣旨，提筆書寫了什么，然后小心的收入到一個暗格里。

這邊，夜輕歌急急忙忙趕回夜家，馮五聽到事情后迅速準備了一輛寬大、行駛不顛簸的車子。

夜輕歌把夜老爺子移到車里，車內鋪著厚厚的錦被。

她安頓好了夜老爺子，快速走到夜家奴仆前。

見夜輕歌難得的厲色，眾人也不敢造次。

“孤要帶祖父離開一段時間。期間，故意生事者，殺;傳播此事者，殺;偷懶懈怠者，殺;與府外不相干的人透露任何消息的，殺;最后，寧錯殺，不放過。”夜輕歌眼里想有一團火，又像是寒冰，一種強悍的氣勢顯了出來，在這一刻，她仿佛是天地的主宰，令萬民生畏。

“聽見了嗎？”夜輕歌大喝一聲，衣裳隨著風獵獵作響，更襯得容貌艷麗逼人。

就像是一樹紅梅在冰天雪地里，風姿卓然地長了出來，迎風怒放，香益千里。

夜輕歌從師父留下的暗衛營里又調了將近一半的暗衛，來完善部署。

萬事安排妥了，已是夜深，夜輕歌帶著夜老爺子，直奔桃花山。

她要去師父的藏書閣去試試能不能把毒解開。

孤注一擲！

夜輕歌覺得自己的運氣素來不錯，她心底希望這次也能化險為夷，可惜不管怎么看都是兇多吉少。

那邊殷月明受到了夜輕歌送來的密信，看完之后，心里震驚不已，他眼界還是太小，之前只是把眼界局限在了北齊的政治舞臺上，而如今，若不是師姐發現了不對勁，放眼在整個大陸，怕是要出大事的。

剛看完沒多久，就傳來了消息，說昭平帝找他。

殷月明心里一凜，這個時候找他。

他不敢怠慢，馬上就去了，去了之后，卻發現場景十分詭異。

昭平帝命他坐下，然后就不說話了，安靜的打量著他，殷月明也什么都不說，就那么坐的筆挺，任憑昭平帝打量試探。

殷月明只覺得度日如年，過了許久許久，昭平帝終于結束了打量。

他長嘆了一口氣，仿佛一下子年老了十歲：“你回去吧，到底是長大了。”

聲音輕的像羽毛落地，差點攪碎在殷月明開門時闖入的冬夜的凜冽寒風里。

殷月明一頓，卻是沒多說什么：“兒臣告退。”

昭平帝心里突然生出一種寂寥，他雖然身處高位，可這個龍椅下，又有多少尸骨？

他雖享盡榮華富貴，但是卻沒有一個知心人可以分享心里的喜怒哀樂。

更可憐的是，他有的時候連喜怒哀樂都不能表現出來。

他寵愛的妃子，必須最后是能平衡朝中勢力的。

他的兒子，卻也都是窺視他的龍椅的。

他朝中的大臣，真心輔佐的又有幾個？

他所守護的疆土，又能延續幾代？

昭平帝如今已然年老，卻突然想起一句話。

“帝王將相，孤家寡人，不外如是。”

這句話當初他不以為然，覺得只要有了錢有了權，這些便也不重要，現在時隔大半生，卻突然開始羨慕那些普通人，平凡而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