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桃花山的路途遙遠，夜輕歌帶著夜老爺子連日夜不停地趕路，卻還要時時注意著夜老爺子的病情。

天寒地凍，車廂內一直充斥著藥味，火爐也燃的很足，夜輕歌連日強打著精神，如今嘴唇發白，已經到了虛脫的邊緣。

“主子，你且歇息一會兒吧，若是夜老將軍有什么癥狀，屬下把你喚醒就是?！蹦竞煽粗馆p歌的狀態，心里很是擔憂。

夜輕歌也實在是有些撐不住，車廂里不能進風，藥味濃郁的她頭暈，她強撐著點了點頭：“好，那你記得了，有事喊我......”說到最后，聲音越來越低，儼然已經睡了過去。

他們走的路大多少見他人，一路上也沒碰到過什么危險。

也主要是夜輕歌身邊的暗衛，把那些心懷不軌的刺客，在驚擾到夜輕歌前就處理掉了。

他們馬上要路過的，是一個叫金城的小城，這個小城池之前出過一個極小的金礦，但只有一點點，后來礦就斷了，人們心有不甘挖掘許久，礦道四通八達，卻仍是發掘不到一點金子的蹤影，遂放棄，這里本就是有些荒涼的地方。

許多人也遷走了，留下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是一個小數，畢竟有許多人世世代代生活在這里，鄉土之情使得他們還是守在這個邊陲小城。

桃花山其實已經有些脫離了北齊疆域，到了邊境，但因為是在靠近枉死城的位置，這一帶地界劃分模糊，也沒有國家之間的地盤之爭，所以也可以說桃花山不在北齊境內。

寒冬臘月連日趕路已經一個多月了，再過十幾日就能到桃花山了，冰天雪地一直趕路，連馬匹都換了好幾個，車輪也已經壞了三四個了。

他們糧儲還算充足，便也沒有到金城進行補給的意思。

正在駕車，車子卻慢了下來，夜輕歌隱約感覺到了，以為遇上了什么不好行駛的路面，可是車子慢慢停了下來。

“主子?！瘪{馬的人在外面喚道。

木荷猶豫了一下，先下車看了看，木荷跟著夜輕歌這么長時間，也算略懂藥理，所以她剛看到前面場景，便立馬回了馬車。

“主子。”木荷拱手。

夜輕歌皺了皺眉，撐著醒了過來。

“何事？”她腦子開始突突地疼。

“主子，在前方道路上，突然出現許多尸體，似乎是想要向著其他地方遷徙逃離一樣，但是全部死了，沒有打斗痕跡，但是，”木荷咬了咬牙：“屬下覺得，這個場景有點像是，瘟疫。”

夜輕歌強撐起精神：“你說是，瘟疫？”

木荷點點頭。

夜輕歌沒有浪費時間，立刻下了馬車去看。

寒風一吹，倒是清醒了不少，夜輕歌并未靠太近，但是冰天雪地，病毒也暫時休眠。

越看越是心驚，木荷的推測并沒有錯，這確實是瘟疫，這么一場大規模的瘟疫，若是發生在炎熱的夏天，后果不堪設想。

“這附近有什么城鎮嗎？”夜輕歌問道，一襲紅衣在冰天雪地里顯得有些單薄。

“回主子，這附近有金城。”有人回答道。

“金城?！币馆p歌卻一個恍惚。

都已經到金城了嗎？算了算，已經和御鳳寒分道揚鑣這么長時間了。沒有御鳳寒在，夜輕歌偶爾還是會有些想念，她這幾日也偶爾會夢起之前一起領軍作戰的情形，他們二人挑燈討論著戰術，難得的平和，思想碰撞讓她感受到一陣暢快的感動。

她裹了裹身上的衣裘，人還是要向前看的，沉迷過去，只會漸漸被回憶溺死。

“金城發生了瘟疫嗎？”夜輕歌皺眉。

她這幾日一直想著枉死城為什么要先在北齊動手，如今北齊的邊陲之地，突然發生瘟疫，她竟第一時間在想這是不是枉死城出的手，或者說，是不是“地獄”做的。

可是一座半廢棄的城池，只靠著當地居民自己種地養活自己的一座小城池，有什么價值嗎？

寒鳥飛過，叫聲顯得這里有些空寂。

怎么辦，現在是去金城看看，還是帶著夜老爺子去桃花山。

她不能保證去金城一定能化解瘟疫，也不能保證去桃花山一定能找到給夜老爺子解毒的方法。

她心里的直覺就是，金城一定有問題，但是老爺子也快撐不住了。

到底要不要去？

夜輕歌突然覺得一陣氣血翻涌，她猛的“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莫非是天要亡她，她不服！

這時，木荷匆匆忙忙跑下來。

“主子，夜老將軍醒了！”木荷欣喜地說。

‘！’

夜輕歌快步上了馬車。

“祖父！”夜輕歌喚道，心里突然感覺有些委屈。

“茹茹。”夜老爺子的眼神似乎有些渙散，嘴里喃喃這夜老夫人的小名。

夜輕歌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茹茹?！币估蠣斪友劬锏墓馑坪趼讼氯ァ?/p>

夜輕歌心里已一驚，她死死的咬牙，到處翻找著藥，給夜老爺子喂下。

夜老爺子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啟程?！币馆p歌紅著眼眶，聲音堅決隱忍，微微發顫。

駕車的暗衛有些沒反應過來：“主子，去哪邊？”

木荷一把奪過馬鞭，駕車向前奔去。

夜輕歌的聲音過了一會才有些顫巍巍的傳了出來。

“去，桃花山?！?/p>

馬車路過遍地尸體，那些因瘟疫而死的人，盡力地想遠離那個是非之地，卻不是病死就是凍死在路上。

他們死時眼里猶帶著不甘。

夜輕歌無力地靠在車壁上，師父早就說過，她心腸不夠硬，并不適合學醫。

“雖然說醫者仁心，但是輕歌，你的心腸太軟，我怕你終有一日面臨大義與私情的沖突，到了那個時候，讓你做取舍會被其他人艱難的多。”

“更可怕的是，兩個決定無論選擇哪一個，你都會不甘?！?/p>

“世人總是偏愛大圓滿，可是怎么可能事事如意，件件隨心。”

“世間本無圓滿，金玉良緣也可能是敗絮其中，琴瑟和鳴之后也可能經日久而見人心，雪中送炭的人也可能會處心積慮算計你?！?/p>

“那么這些事到底是圓滿還是不圓滿？”

師父當時看著她，目光嚴肅而有些憐愛：“輕歌，為師為你算過一卦，你這一生注定坎坷，不要把目光局限在這個小小的世界，如果真的碰到了大義與私情碰撞的時候，去做那個你后來會慶幸的選擇。”

夜輕歌顫抖著想起這段話，心里似乎明白了當時師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