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腳樂樓,北國最有名氣的器樂場所,能夠在這里一展歌喉的,都是京中非常有名的歌姬,來捧場的也以達官貴人為主。不僅是北國最大的娛樂場所,更是商賈薈萃之地。
此時,正抱一支琵琶向臺上走去的,是高腳樂樓今日新來的歌姬。臺后不時向她傳來幾道不善的目光。因為樓里的主子不知怎么想的,她們一個個在此練了好幾年,如今才有機會登臺一試。而她只是坐在那里,只彈一首已經過時三十年的《月夜》就輕輕松松上臺了。
墨玉兒看了臺下那個不起眼的位置一眼,桑榆略顯緊張的神色一覽無余。三十年了,告別這個令自己最得意的地方已經整整三十年了。她眼神熱切地關注著墨玉兒舉手投足間的每一個動作,那是她教了她整整三日的歌姬禮節。而這些,也是曾經的自己最有別于其它歌姬之處。
悠揚的樂聲響起,只第一個音自她指尖蹦出,場下就已經無一人說話了。隨著曲聲,歌聲也漸漸融于其中。場下眾人唏噓,青年才俊只是陷在臺上女子的美貌與嘹亮的歌喉里。然而稍年老一些的人,卻深深陷進了回憶中,那音,那詞,竟像極了三十年前皇室歌姬桑的曲風。
當年的皇室歌姬桑榆,也是在這高腳樂樓上,只一曲《月夜》便名動京師被請入宮。聽聞如今的太后,也對她禮待有加。京中男兒,甚至只為一睹她的風貌,苦守樂樓數月,只為在每月初七,見她一面。可后來,她卻銷聲匿跡了,甚至沒有人再提起過她,時間久了,自然漸漸忘卻。
一曲終了,重賓還久久陷在余音中,那樂聲里,悠悠揚揚,竟能讓人聽出一個人的一生,而且是那般的夢幻,又是那般的真切。直到墨玉兒起身,臺下才想起了經久不絕的掌聲,以及不絕于耳的贊嘆聲。
臺下的桑榆,終于釋然。自己這一世,半生繁華榮耀,半生寂寥落寞,老來圓夢,亦不枉雪谷下整整三十載。
“姑娘請留步!”
墨玉兒轉身,樓主正腳步匆忙地她走來,“姑娘可是從藝桑榆?”見墨玉兒沒有回答,心中也是了然,便也不多問,“前輩當年銷聲匿跡,其他人不知,樓里的老人卻是知曉的,當年她容貌盡毀,嗓子也毒的沙啞,自此才退下樂界神壇。如今既授藝于姑娘,想來也并非完全不再愛樂,只愿姑娘……”
“大人不必多說,小女每月初七來就是了。”墨玉兒打斷了他的話,目光在臺下方才的桌上看了許久,也不見桑榆。
樓主還想繼續說什么,見墨玉兒態度堅決,便不再多做要求了,每月初七來一次,剛好與桑榆當年一樣,她當年的追隨者不在少數,如此也好借此噱頭吸引更多的賓客。
回雪谷途中,街上一章破碎的告示被風吹到了她的腳下,看起來已經過了好久。翻開時,與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畫像便映在了眼前。不用想,肯定是自己救了北抵夜之后,他下的告示。同時慶幸,過去如此之久,已經很少有人將心思放在這過時的告示之上了。
晃有著擺脫身后跟蹤她的幾個男子,等回到雪谷時,桑榆已經做了好幾個菜等著她了。墨玉兒松松垮垮地坐下來,“師傅真是樣樣拿手,老遠就聞到啦!”說著便用手掂起了一塊肉塞進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