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么,我從來不忌諱這個事?!鄙蚝埔荒樀臒o所謂,“他們離婚了對我影響不大,我爸本來在渝市的時間就少,我媽工作也一直忙得很,我小時候大部分時間都在我姨媽家,就是曉蓉家。他們離婚前后,陪我的時間,給我的東西,都有增無減,我爸來看我,要帶我出去玩,我媽也不攔著,他們兩人從來不在我面前說對方的壞話,都是說各自的優點,離婚只是他們緣分到頭了?!?/p>
沈衛國端著一盤水果走過來,沈浩停下話頭,伸手接過來,說:“爸,你先讓人把那個青梅酒拿來。”又對周文文說,“這個酒絕了,新鮮青梅用蜂蜜釀上一個月,然后倒入黃酒,再密封幾天,喝起來酸酸甜甜的好入口,有點后勁,但是不大,一壺只有二兩,我感覺你喝一壺都沒問題?!?/p>
“你車等下不開走嗎?”他爸皺眉問,又說,“魚馬上就好,酒我讓人拿去了。”
“我不喝,文文喝?!鄙蚝埔皇帜弥蠡ㄉ皇种钢芪奈?,“這個酒一壺她能喝完?!?/p>
周文文有些不好意思,故作諂媚地對沈衛國說:“叔叔你看起來好年輕,又帥又有氣質?!彼⌒囊硪淼貏冎蠡ㄉ鷼?,這個天涼水沾多了,手上皮膚有點干,指甲周圍長滿了倒刺,她給撕狠了,一條一條的小口子,沾到鹽水就會有點刺刺的疼。
“嗯,所以年輕的時候桃花債多得我媽受不了?!鄙蚝坡唤浶牡爻爸S道。
“什么桃花債,兒子你給你爹留幾分面子。”沈衛國有些訕然,臉上帶著些薄紅對周文文說,“我跟浩浩不僅是父子,還是朋友,你隨便點,要什么說一聲。”
沈浩接過沈衛國剝好的花生米,說:“爸,王阿姨什么時候來?文文想了解一下自考的事?!庇謱χ芪奈恼f,“王阿姨,就是我爸現在的老婆,工商大學的,他們學??隙ㄓ凶钥嫁k,讓她幫忙問問,事半功倍?!?/p>
“你怎么不找你姨爹???他一句話的事兒。”沈衛國把服務員拿過來的酒壺打開,給周文文倒了一杯,又小心翼翼地問沈浩,“你媽肩周炎好些了吧?”
沈浩“嘖”了一聲,“殺雞焉用牛刀!還有啊,你都和王阿姨結婚了,還這么關心前妻干什么?她這么忙,一直不去理療,這么快怎么好得了,慢慢養吧?!?/p>
“離婚了也可以是朋友嘛,你叫她工作別那么拼,都這個年紀了,身體要緊。上次我讓你拿給她的那個藥,讓她堅持涂了按摩。行吧,你們等下看味道合不合適,有事叫我?!迸R走前又一本正經地對沈浩說,“對你媽好點?!?/p>
“知道了,我對她好著呢?!鄙蚝埔姺諉T端著烤魚從他背后過來,拉了他一下,“魚來了,你小心看著點?!?/p>
沈浩他媽肖玉君和他爸沈衛國當年都是大學講師,那個年代教師待遇差,加上沈衛國的專業特別冷門,他就停薪留職去了深圳下海。他人長得好看,又有文化,惹了一身的桃花債回來,肖玉君一氣之下跟他離了婚。
沈衛國這人雖然對待感情有些渣,但是對這個兒子真是沒話說,兒子跟了前妻。離婚時他除了穿的,只給自己留了到發薪時的生活費,凈身出戶,那幾年過得拮據,每月給兒子的生活費也沒少過一分。
對誰都只說肖玉君好,是他自己渣,他甚至還試圖幫肖玉君介紹男朋友,他總說愛情不在,親情友情還在嘛。
“我正要找人咨詢這個自考怎么弄呢,你外號及時雨嗎?不過,王阿姨她......你......你們這種關系會不會不太方便?”周文文有些忐忑。
“一會兒她來了你就知道了?!鄙蚝埔恍Γ闷鹂曜又钢缸郎系聂~,“快吃吧。”
魚是烤好了端上來的,用一個灰撲撲的土陶烤盤盛著,盤里的紅油還在吱吱作響,西芹、洋蔥、炸過的土豆塊中夾雜著黃色的菠蘿、紅色的火龍果和綠色的牛油果,五彩斑斕的配料,讓這盤魚看上去有些像一副濃墨重彩的立體油畫。魚皮烤得焦黃,面上鋪著的一層干辣椒段和花椒粒,混合著剛撒上的蔥花芝麻,香味就濃烈地撞了過來。
這和周文文以前吃過的烤魚有些不同,她贊了一聲,“這條魚看上去就又美味又美貌?!?/p>
沈浩笑出聲,“你這形容,這魚也算死得其所了?!卑巡杷购?,招呼一聲,又說,“我爸一直在廣東那邊,去年才回來,這個店上個月才開業?!?/p>
到魚只剩骨架,配料也只?;ń防苯?,周文文才停下筷子,感嘆地說:“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烤魚,我以前竟不知道水果還可以這樣吃?!?/p>
沈浩看著她嘴角粘上的一粒芝麻,下意識地伸手拿紙巾擦了一下。
兩人都楞了一愣。
沈浩將紙巾扔進垃圾桶,表情又平靜又淡定,“你看你這狼吞虎咽的樣子,東西都吃到臉上去了。又沒人跟你搶。”然后站起來說,“我去下洗手間。”
周文文“嗯”了一聲,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慌。
沈浩去的時間有點長,周文文理所當然地認為他這是跟他爸父子倆有話要說,自己乖乖巧巧坐著翻書,慢慢等著也不急躁。
直到眼前有陰影過來,她才抬頭看了一眼,只見沈浩正從手里拎著的一個塑料袋里往外掏東西,一邊往她面前放一邊說:“用酒精棉片把你那個撕破了的倒刺擦擦,再噴點這個液體輔料。”又遞過去一支護手霜,“會有點一過性的疼,很快就好了。
見周文文皺眉看著他沒反應,帶著些不自在和故作鎮靜說:“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包里連只手霜都不帶,你還能再粗糙一點嗎?”
周文文鼻根有點酸,這種細微末節不露聲色的體貼,豈止溫暖。
她一張臉紅得跟剛才盤里的紅龍果似的,接過東西,用手往臉上扇著風,說:“好辣,我臉都辣紅了吧?!?/p>
沈浩笑了起來,“都吃完這么久了,才說辣。”
“后勁!”
周文文聽取了王阿姨的意見,報了自考本科周末班,雖說工作五天以后,兩個休息日還要去學校上課,辛苦得很。但是按照王阿姨的意思,有兩點好處,一是有規律有約束容易堅持,二是線下班和老師同學可以建立面對面人脈關系,這是最重要的一點,對于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社畜來說,人脈關系是非常重要的。
轉眼到了年底,道英集團各部門和下屬公司都開始為年終總結做準備,職能部門對各子公司的巡視督導也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周一早上,江雪萍按照慣例在她的小辦公室召集了部門會議,她手里拿著厚厚一疊報表,輕皺著眉頭,用一貫的綿軟嗓音緩緩說道:“文文,你這周開始巡視渝市公司各分公司,具體方案我等下傳給你。等下你去三十三樓對接一下,看看他們有沒有什么需要協調處理的工作,他們的年終督導巡查,一向是合并到行政部的。還有,你等下上系統把我的訂票申請駁回了,外地公司今年暫時就不去了?!?/p>
道英集團在渝市主城只設了一個子公司,由各行政區分公司組成,分公司不獨立核算,所有稅務相關都由渝市公司負責申報。由于近便,渝市公司沒有專門的組織機構,全部工作由道英集團各職能部門代行代管,就是所謂的一套班子兩塊牌子。
“好的,經理。那總經辦那里我直接找馬總助嗎?”周文文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下來,抬頭問道。
江雪萍笑笑,這兩個多月相處下來,她發現周文文的進步真是快得驚人。行政工作很難量化,也不好具象化,往往做了很多工作,卻看不到成績。大多數人都不明白,一個公司的秩序與效率,跟行政工作是密不可分的,邊緣化、淺表化、打雜化行政工作,是很多企業的通病。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行政工作誰都可以做得了,包括現在正在一起開會的多數人。
而周文文不在其中,她明白行政工作的專業性、重要性,并且做得非常好,這并不是說她能力有多強,而是理解和領悟能力都讓人溝通和交流起來感到舒服順暢。
“我上周和馬總助溝通過了,你找方秘書,馬總助應該已經交代給她了?!?/p>
“好的。”周文文比了個OK的手勢。
“江經理,黨工那邊申請每天下午五點到六點使用一號會議室練歌,還讓我們部門出兩個人......。另外,剛才上班的時候,我聽到劉董向吳總監提了一句經管中心的人簽到和著裝管理不能太死板?!鼻芭_鄭文星舉著手說。
一號會議室里面都是貴重的影音設備,二三十個人進去練歌,萬一有什么損壞,真是說都說不清楚。
經管中心的簽到和著裝問題,是集團的老大難問題了,次次整改次次只能管個三五天,自從檢查著裝和清潔這項工作交給她們前臺負責,她就不知道為這事傷了多少腦筋。劉董這句話真正是天降福音,她忍不住就多了一句嘴。
“改二號會議室吧,小是小了點,你等下好好解釋,不要和黨工的起沖突。”江雪萍知道鄭文星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又心直口快常常一言不合就直接開懟,總是得罪人,偏偏她每件事又都是按照規定來的,讓人氣得牙癢癢只能暗地里找她告狀,她都不知道為了這個鄭文星給人賠了多少次笑臉了。
“至于經管中心的著裝問題,我還沒有接到任何通知,還是繼續按規定來,不過在處理方式上委婉一點。簽到的事人力資源部接到通知自然也會處理的,這個你先不用管?!苯┢纪nD一下,又說,“年底了,周末可能會有加班的情況,大家都積極配合一下。子公司都是五天半工作制,文文巡視的時候要先在時間上溝通好,遇到周末的情況,年底也沒辦法調休,填申請我批加班工資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