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先就這樣吧,今天也到下班時間了。小林你們先下班吧,小周,你留下來我還有事要說?!崩杓t軍看了看時間說。
這老頭慢條斯理,行事溫吞是出了名的,周文文不知道他還要讓自己留下來談多久,心里有些煩躁。
“小周,你來道英多久了?”
“我八月底來的,上個月剛轉(zhuǎn)正?!痹僭趺粗芪奈囊仓酪3治⑿Α?/p>
“怎么樣,對目前的工作還滿意嗎?”黎紅軍一副上級對下級語重心長的關懷樣,全是些毫無意義沒有營養(yǎng)的口水話。
我勒個去,周文文頭皮一陣發(fā)麻,耐著性子聽黎紅軍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偏偏這老頭言語中還自以為是地認為這是在抬舉周文文。
“總之好好干,把公司當成自己的家,有什么困難隨時歡迎你來找我?!崩杓t軍又笑瞇瞇地站起來彎腰對周文文做了個雙手合十的感激動作,“好吧,今天耽誤你下班了,抱歉抱歉。會場的事你還要多費費心,拜托了。”
這讓周文文渾身不自在,被即將上任的直屬領導這么謙卑地行禮,她有些恐慌。
“黎主席太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周文文忙不迭站起來,也回了一個雙手合十,然后她心里默默“嘔”了一下,“那您安排林干事盡快把我們需要的小東西列個單子,我明天抽空聯(lián)系一下。”
回到辦公室,同事都已經(jīng)走得干干凈凈。周文文邊收拾東西邊在回味,難怪黎紅軍這兩天要找她協(xié)助會場的事,一定是在試探她,看她是否聽話,是否值得拉攏,以前的工作往來也沒見黎紅軍親自找她過。
哼,陰險!周文文暗地冷笑,再一看手機信息,蔣曉蓉已經(jīng)到了樓下大門口,連發(fā)三條催她的信息,她趕緊回了個電話,一迭聲地抱歉,“不好意思啊,馬上就下來了,忙完了。唉,心累,等下給你說,好好好,稍安勿躁,馬上下來?!?/p>
陰險狡詐的老頭兒,一路上她越想越氣不打一處來。
“這黎老頭真是沒品,一個總監(jiān)級別的領導,拉著你一小文員說什么事兒,這也太自降身份了?!弊详愯鬈幍能?,周文文將事情大概說了一下,蔣曉蓉就有些替她憤憤不平,“而且我一直覺得去子公司巡視這事,根本也輪不到你頭上,這就應該是江雪萍自己的事。他們這是把你當主管用呢,拿著小文員的工資,干著主管的活兒?!?/p>
“算了,沒事,我還挺能學到東西的?!?/p>
“黎老頭難道想拉攏你做心腹?你小心些,你直接領導可是江雪萍,道英最著名的心機女,小心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p>
“怎么可能?還有,你別把江經(jīng)理說得那么不堪?!敝芪奈碾m然有些氣不過,但對江雪萍還比較認同,這個上級至少三觀很正,“心態(tài),注意心態(tài)?!?/p>
“討厭,我這是心疼你?!笔Y曉蓉在陳梓軒面前,好歹知道收斂一點,嬌嗔一聲,閉嘴不言了。
“算起來,比我在前幾家公司好多了,這里好歹都是為了工作,特別是我上一家公司,純屬亂斗,各種又蠢又壞的權力之爭,那才叫一個心累?!敝芪奈膰@口氣,心里涌上些委屈,“被利用的是我,背鍋的是我,斗爭犧牲品也是我,我說什么了?我那時候才叫一個傻,真的,傻不拉幾被賣了還幫著數(shù)錢,說的就是我。現(xiàn)在想想,當初真的,怎么就傻成了那個樣子呢?吐血啊吐血?!?/p>
越說越難過,真的,當初怎么就活成了那個樣子呢?
“沒事沒事啊,現(xiàn)在不是越來越好了嗎?這種欺負老實人的事,道英也還好啦,并不是很常見的?!笔Y曉蓉聽出了周文文話里的難過,知道她平時那么要強的一個女孩,怕回頭會讓她難堪,就盯著前方一動不動地安慰道。
陳梓軒從后視鏡里看到周文文悄悄抹了抹眼角,他自始至終沒有說話,他退役后考進檢察院,因為工作的關系性格就越來越老成,話也越來越少,加上自己還年長這兩個女孩三四歲,從來都是任她們瘋?cè)嗡齻凈[,他只微笑著做個安靜的旁觀者。
陳梓軒早就看出來這是和沈浩互相喜歡的女孩,雖然他還不知道這兩人已經(jīng)悄悄地牽手了。
愛屋及烏是人的本性,他和沈浩之間相識時間不長,但互有一種莫名的相見恨晚和惺惺相惜。沈浩比他小了快四歲,但思想成熟堅定,見解敏銳獨到,為人善良真誠,他身上幾乎沒有當下年輕人普遍存在的急功近利和浮躁。
沈浩和蔣曉蓉這對姐弟,都是他最想珍惜的人,而周文文能和他們姐弟倆相識相交,必定不會差到哪里去。
周文文以前的經(jīng)歷,他并不清楚,但也從來沒見過周文文像今天這么沮喪,帶著委屈自責的眼淚,否定自己的過去,他有些于心不忍。
想到此,他忍不住開口說道:“黎明來臨前才是最黑暗的時候,文文你不用為了過去的事難過不安,誰還沒個黑歷史呢?你是有追求的人,現(xiàn)在吃點虧受點委屈反而有利于快速成長,是吧?”
更多大道理他也不好多說,畢竟交淺言深這種事他一把年紀了還是懂的。
“是啊,文文,我家浩浩都一大堆黑歷史呢?!?/p>
遠處正和導師吃飯的沈浩突然覺得耳朵好燙。
周文文禁不住被逗樂了,她穩(wěn)了穩(wěn)情緒,說:“我沒事,就是有感而發(fā)罷了?!蓖A送S中χf,“浩浩躺著也中槍了?!?/p>
遠處的沈浩突然又打了個噴嚏。
“怎么了?感冒了?”導師關切地問。
“沒有,這個辣椒有點嗆?!?/p>
這邊車里陳梓軒點頭笑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可親的大哥哥,他溫和地說:“還有,你們兩個要相信自己,相信這個世界,要面向陽光往前看。對于我們普通人,陰謀只是不足為道的偶然存在?!?/p>
“知道了,要保持積極陽光的心態(tài),F(xiàn)ighting!。”蔣曉蓉右手握拳,做了個鼓氣的動作,突然想起什么,回頭對著周文文驚訝地說,“文文,你今天居然沒有對著我家軒軒流著口水喊美人!”
周文文大笑起來,陳梓軒無奈地搖頭,伸手揉了揉蔣曉蓉的腦袋。
到了大劇院停好車,陳梓軒打了個電話,招呼著兩個女孩,“我姐已經(jīng)到了,等我們吃飯呢?!?/p>
“娟姐也來了呀?”蔣曉蓉問。
“嗯,票就是她給的呀。”
“好吧,那吃什么啊?時間快來不及了哦?!笔Y曉蓉看看時間,還有不到二十分鐘就開場了。
“她已經(jīng)點好了,我們過去就吃,十分鐘搞定?!标愯鬈幰贿厾恐贿呎泻糁芪奈?。
周文文一下就想起來那個讓沈浩不太自在的娟姐,哼,改天好好審問審問,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過去。想想沈浩到時候那吃癟的小樣,她就暗戳戳的有點小興奮。
陳娟今天穿了件駝色長大衣,腰帶隨意系著,里面是淺灰色半高領毛衣,下裝搭配了一條卡其色西褲,光腳穿著高跟單鞋,這讓周文文在心里暗戳戳吐了個槽“不冷么?”。
她身上偶爾會傳來若有若無的香水味,周文文在這方面沒研究,聞不出來是什么香水,只知道這味道讓感官十分受用。面上畫著精致的妝容,有些凌厲的眼妝和咄咄逼人的口紅色號,無一不在彰顯著此人強勢干練的作風和高調(diào)張揚的品味。
壓迫感,周文文再一次感覺到了壓迫感,這讓她有些不自在。甄曦雖然也強勢,但并不張揚,周文文覺得自己還是閱歷太淺,當初怎么會覺得這人和甄曦很像?!
陳娟話也不多,簡單問了下沈浩為什么沒來,又和周文文禮貌點了個頭,就幾乎沒再說話。
幾人匆匆扒拉了幾口吃的,就直奔大劇院。
等進去坐好,在黑暗中和陳娟之間隔了兩個人,周文文才緩緩地舒了一口氣,放松下來。
看完話劇回到家,已經(jīng)很晚了,周文文簡單梳洗了一下,躺在床上,為自己今天浮躁不甘的情緒深深自責反省了一番。
不對勁,周文文你不對勁,心態(tài),注意心態(tài)!吃得了虧,才能打得攏堆,多做點事有什么不好?你不就是想多學點東西嗎?至于抱團站隊這種事,自己現(xiàn)在有什么資格去思考這個問題?
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任他“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毛澤東”。
自怨自艾這種東西,你真是閑得蛋疼,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矯情了?誰給你的勇氣?沈浩嗎?
周文文自己都笑了,怎么就莫名其妙扯到沈浩身上了?她拿起手機,想著要不要給他發(fā)個信息,今天一天都沒聯(lián)系了。昨晚沈浩就告訴她,今天要和導師去現(xiàn)場看看,可能一整天都有點忙,要是沒有聯(lián)系她,或是沒接電話沒回信息,讓她不要生氣亂想。
鈴聲響了,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這么強烈的心電感應嗎?
周文文一陣開心,立即接了,“你忙完了呀?!?/p>
“嗯,你睡了嗎?”沈浩的聲音聽起來有一點點慵懶,估計也是躺在床上給她打的電話。
“還沒呢,今天有點累,心態(tài)有些崩,正在反省呢?!?/p>
“別想太多,要相信自己,何況還有我呢?!鄙蚝撇]問出了什么事。
“我知道,就是鉆了一下下牛角尖,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敝芪奈男睦镆粺?,這種被理解被信任被關懷......被尊重的感覺,太讓人上頭了,一激動聲音就有些哽,“謝謝你。”
“喂,你這么客氣我有點害怕。”沈浩聽出來了,他心里一軟,說話就更加溫柔,“我有點想你。”
“我也是?!敝芪奈哪X電波有漣漪輕蕩。
“可是我在大學城學校這邊,明天后天還要跟著導師去現(xiàn)場,這幾天都要住在宿舍里了,怎么辦?會越來越想你的。”沈浩故作委屈地說。
“你個肉麻鬼,你怎么比我還會撒嬌肉麻呀?我得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太女漢子了?!敝芪奈男Α?/p>
“嗯,是有點。”沈浩繼續(xù)委屈地撒著嬌,“等這幾天忙完我來找你,你要請我吃飯,還要親親抱抱。”
“我去,沈浩你個豬頭,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敝芪奈拇笮?。
這戀愛的酸臭味兒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