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過后，高三離校，校園內一下子清凈了許多。
到學期的期末，學校發了獎學金，獎勵在過去一個學年中表現優異的學生。
至于怎么才算優異，自然是看成績。
將幾次重要考試的分數排名平均一下，取前50名，依次排下來便是一二三等獎學金了。
放學前，顧菘藍從辦公室回來，剛好看到莊倫將一個看上去挺厚實的信封放進書包里。
“收獲滿滿呀。”她不由地調侃一句，“您什么時候打算該請客啊？”
莊倫抬起頭來看到她，想到她之前連早飯都不愿意幫忙帶的摳門，笑：“我自己還不夠花，不請你。”
“嘖嘖，”顧菘藍瞟了眼前面的夏子苓，話語含酸，“你知不知道，小氣的男人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不想她那么直接，莊倫微微一頓，笑著反駁回去：“多謝提醒，不過你也一定知道，好男人只需要對自己喜歡的姑娘大方。”
“……”
顧菘藍猛地一噎，論厚臉皮，除了林墨遠，她還是第一次輸。
文晗本來正要拉著冉欣去吃晚飯，聽到這話轉過身來，特地伸手進抽屜，把自己的信封拿出來，在她眼前揮了揮：“羨慕嘛？”
“羨慕。”顧菘藍走上前，老實地點頭，“大佬是不是打算請我吃一頓海底撈了？”
“誰要請你吃海底撈。”在她憂郁的眼神里，文晗又毫不猶豫地縮回手去，“我可是還要省著錢給浩浩買禮物的。”
“重弟輕友！”顧菘藍嗔了她一眼。
收拾完東西的夏子苓站起身搭上她的肩：“別理她，回頭我請你吃。”
“好啊！”顧菘藍順口就答應，答應完又馬上搖了搖頭，“還是等明年這時候吧，那時高考完了，吃得更嗨一點。”
“你這算盤打得夠遠。”冉欣回過頭來，卻沒看她，直接轉向了夏子苓，“到時候可別忘了加上我呀。”
幾人說笑了一會兒便散了，顧菘藍獨自一人坐下來，總覺得心頭復雜的情緒無比熟悉。
她忍不住從抽屜里將成績排名拿出來看了眼，許久，輕輕嘆出一口氣。
并不是只要努力了就會有回報，這么長時間的勤奮投入，還是沒能換來她所想要的那種成績上的明顯起色。
她以前特別喜歡看電視里的蛻變故事，頹廢的主人公幾經波折之后開始發憤圖強，立馬就變得杰出而優秀。
在劇情里，那個發奮圖強的過程往往只有不到一分鐘的拼接鏡頭來描繪，簡直不要太容易。而在現實里，誰都不知道這場最關鍵的蛻變要歷時多久，要醞釀多久的沉寂與辛酸。
前路漫漫而遙望不見目的地，她有那么點懊喪。
如果比自己起點高的人都在全力奔跑，那落在后面的人到底要怎樣才能追趕得上去。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顧菘藍理了東西往外走，又不自覺地從包里去掏棒棒糖，一摸才發現，這已經是最后一根了。
拆了包裝將糖含進嘴里，她微微皺眉，天氣太熱，糖已經有些化了。
池曄看到她，從傳達室走出來：“怎么，心情不好？”
顧菘藍一頓：“為什么這么問？”
他伸手，直接從她嘴里將棒棒糖拔出來：“大熱天少吃點糖，顧爺爺的那么多中醫藥理，白背了？”
“……”
顧菘藍愣了愣，便眼睜睜地見他把那最后一根糖扔進了邊上的垃圾桶。
“都是心理作用，這玩意兒沒法讓你心情變好。”池曄轉回身，語氣清淺卻表情嚴肅，“你該戒糖了。”
顧菘藍心疼地從垃圾桶里收回目光，對上他不容置喙的眼神，訕訕地撓了撓頭：“啊，我知道，糖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她提起步子跟著他一起往外走：“我也沒那么心情不好，只是有點生自己的氣……明明沒有那么優秀，卻這么爭強好勝。”
“爭強好勝？”池曄回眸看她一眼，卻是笑，“好巧，我也爭強好勝，不過跟我比起來，你那頂多算是上進心。”
“嗯？”
“有想要變好變出色的上進心，這不是壞事。沒有人能一開始就優秀的，慢慢來，你得接受每個時段的自己。”
顧菘藍狐疑地看他一眼：“接受每個時段的自己？”
“是啊，”池曄笑容微斂，聲音依舊平靜卻足以穿透人心，“哪有人能一步登天。你以為是小時候看的動畫片么，一個變身進化就能讓成長立竿見影。更多時候進步總是潛移默化的，往往要等到很久以后，你再回頭來看時才會恍然發現，自己已經走了那么遠了。”
顧菘藍若有所思點點頭，一邊跟上他的腳步，一邊又忍不住去想，這個慢慢來，她又到底需要等多久？
＊
期末考試之后并沒有馬上迎來暑假，準高三生們開始了暑期的集訓補課。
黃興抱著一只大箱子走入教室，大伙看著箱子上滿出來的那堆奇奇怪怪的東西，紛紛送上不明所以的好奇目光。
“馬上就是又熱又累的噩夢訓練營了。”黃興將箱子放下，拿起桌上的報紙當扇子，揮走自己額頭上的汗，“在此之前，咱們全班來個互動游戲，就當清涼一夏了。”
“互動游戲？”沒想到補習之前還有驚喜，大家伙都笑逐顏開。
“這游戲算是我的傳統了。”黃興把箱子里的東西一一取出來，是一些黑色的寬松頭罩和同樣黑色的理發圍布，“我們一會兒隨機分組，抽到的同學跑到外面去帶上頭罩，披上圍布，打亂了順序再進來。進來之后大家在講臺前一字排開站好，其他同學根據對方的身高、體型還有小動作，來猜里面那個人是誰。”
“你們不要以為很簡單哦。”黃興一臉幸災樂禍，“這游戲我帶的班每年都玩，每年都鬧笑話，是時候考驗大家彼此之間的默契度了。”
全班抽簽分好了組，然后第一組就被請到外面去了。
黃興把道具分發給他們：“人家班都在自修，你們動作輕點，否則回頭我又要被投訴了。”
兔崽子們很默契地點了頭，躡手躡腳地出去了。
等再進來時，教室里的人早已躍躍欲試了。
黃興指向最左邊的人：“來，誰看出來了，第一個人是誰？”
第一個人身高一米七五七六左右，身子相當臃腫，反顯得頭部特別小。
“王諍！”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
立馬有人響應：“對，應該是王諍！”
前排的同學一致同意：“是王諍！”
黃興一邊示意他們聲音輕一點，一邊抬頭去看后排：“王諍，你有什么話說？”
“你們怎么會以為那是我？”王諍一頭霧水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就因為那人長和我一樣胖嗎？”
“噗。”
第一次猜測就烏龍的人們哈哈大笑起來，黃興慌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咱們小聲點，會被嫉妒的。”
眾人捂著嘴低下頭，繼續去猜第二個人。
王諍壓根沒坐下去，站那兒就搶了發言權：“他絕對是杜凱新，因為他和很多人站在一起的時候有個很不好的低頭習慣。”
那人微微一愣，而后自覺地摘下了頭罩，杜凱新的臉露出來，他無奈地一笑：“我以后再也不低頭站著了。”
眾人又捂著嘴竊笑。
后面的人也跟著先后被抓住來，有的是因為習慣性的撓頭動作，有的是因為標志性的抖腿，大伙兒猜的相當歡快。
到最后，只剩下三個人，從身高上看，很明顯是一個男生兩個女生。而眼尖的人掃了一下教室，便明白是少了哪仨人了。
右邊兩個女生身量差不多，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孟霜霜站起來：“最右邊那個是王雨文，因為她總是喜歡站角落里。”
王雨文摘下頭罩，臉上帶著尷尬的笑：“我是不是應該和剛才杜凱新一樣，把這個不好的習慣改掉？”
“哈哈，我開玩笑呢。”孟霜霜發現自己猜對了，倏地笑起來，“我認出你來，是因為剛眼神對視的時候你的頭往左歪了一下，這正是我最近調教你的日式賣萌微笑法。”
王雨文：“……”
這理由還不如剛剛那個呢。
剩下的兩人是誰其實已經顯而易見了，然而大伙猜出了女生的身份之后就開始胡亂猜人，非常默契地避開了正確答案。
“這會不會是把自己墊高墊胖的女孩子？”
“我還是覺得他像王諍啊！”
文晗也來湊熱鬧：“難道不是黃老師嗎？”
在角落里扇了很久報紙的黃興：“……”
“你們故意的吧？”忍無可忍的何季一把摘掉頭罩，掀了身上的圍布，周身裹著的好多條校服外套也跟著一股腦地落下來，他被熱得通紅的臉上早已汗意涔涔，“早認出我了就是不猜我，想熱死我啊？！”
見了他這副模樣，底下又爆發出一陣哄笑，直接震飛了一群停在窗邊乘涼的鳥兒，將整座教學樓都給震了震。
黃興自己也靠著墻上毫無形象地大笑，連噤聲手勢也懶得做了，任由他們去。
好在今天本就是學生自修，黃興又是年級主任老大哥，十班關上門窗鬧翻了天，引得整幢樓自修的學生們心里癢癢，也沒人來管一管。
輪到顧菘藍上去的時候，文晗從何季那里要了手機，偷偷拍了張照發給池曄。
“池大神，以你的眼力，猜猜這里面哪個是板藍根？”
許久之后，她才收到消息的回復：“你們吵到現在是因為玩這個？”
“是啊。”文晗將手機藏進桌肚里碼字，“別羨慕也別轉移話題，快點猜。”
那邊很快又回來一條消息，文晗微微一怔，抬起頭往講臺上看了一眼，不由地彎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