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倒計時50天。
早自修，十班的大伙兒正在讀英語，黃興一如往常的走進教室，直接走上了講臺。
英語課代表見他有事的樣子，便叫停了晨讀，回了座位。
黃興轉身看了看黑板左上角上的數字，音色沉沉地開口：“倒計時50天了，你們緊張嗎？”
回答他的是異口同聲的“緊張”。
黃興笑了笑，突然兩手撐在講臺上，身子前傾，提高了音量：“我怎么覺得你們應該興奮啊，還有50天，魔鬼訓練營就要結束了！”
“是啊！”
“對的！”
“馬上要熬出頭啦。”
下面一片響應之聲。
黃興拍了拍桌子：“所以啊，那些情緒還很低迷的人，都給我打起雞血來！受了三年的苦，抱怨了三年的累，我們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奮斗了那么長時間，就是為了這一天！”
“來，大伙都起來！”
他一抬手，顧菘藍配合地喊了一句“起立”，伴隨著“唰啦啦”的聲響，全班站了起來。
“我們來鼓一下士氣。”
黃興自己帶頭直起了身子，挺胸、抬頭、收腹，器宇軒昂。
“我說一句，你們跟一句。”
“我們堅持到底！”
“我們堅持到底！”
“聲音再大一點，我們決不放棄！”
“我們決不放棄！”
“我們一定能贏！”
“我們一定能贏！”
“……”
“很好！”黃興笑著鼓了下掌，“來吧，最后五十天，我跟你們一起，拼盡全力，奮手一搏，決不留下遺憾！”
他振振有詞：“你們要堅信，未來可期，功不唐捐！”
＊
高考一天一天地臨近，顧菘藍的周末全都獻給了圖書館。
而隨著天氣日一天天轉熱，圖書館開起了空調，更是成了復習寶地的不二選擇。
奮筆疾書間，她聽到自己桌前傳來一聲響動。
她抬起頭，便看到那個位置多了一瓶牛奶。
尋著牛奶望向對面，她擱下筆，笑：“你怎么來圖書館了？”
“這兒涼快。”池曄把自己的包放下，看了眼她邊上如山般堆起的試卷，微微一頓，“你怎么還在刷試卷？”
“嗯？”顧菘藍沒明白他的意思，“這是作業啊。”
“我知道這是作業。”池曄坐下來，毫不客氣地說，“可你是在浪費時間。”
“哈？”
他瞥了眼亂七八糟的桌面，不答反問：“你的思維導圖都畫完了嗎？”
“嗯，早就畫完了。”
顧菘藍從那堆卷子里翻出一個講義袋，里面裝了不少畫滿思維導圖的白紙。
“那你就從現在開始，用這些思維導圖對照著錯題本和草稿本，把自己的薄弱環節都找出來，抓緊鞏固那些地方。”
“啊？”顧菘藍訕訕一笑，“可我的作業怎么辦，明天老師上課要講啊。”
池曄從包里拿出一個筆和草稿紙：“拿過來，我幫你做。”
“……”
顧菘藍面上一抽，目瞪口呆。
開玩笑的吧，高考的最后關頭，他幫她做作業？
“我沒在開玩笑。”池曄還是耐下心來與她做了解釋，“老師給你們布置這樣的刷題作業，是因為學生太多，每個人的情況又都不一樣，想要顧及每個學生就只能廣撒網。但你既然知道自己的復習重點在哪里，就不該再漫無目地去刷題，把時間浪費在根本不重要的事上。現在沒時間了，你不如照我說的去做，集中全部精力來針對自己的弱項。”
“……”
于是，從那以后，池曄每天傍晚都會從她那里拿走試卷，第二天一早又把卷子還給她，只圈出一些必要的題讓她自己重做一遍。
再于是，十班的某個角落里，每天早上的狀況就變成了這樣。
“快快快，”莊倫一見顧菘藍進教室，就催促她打開書包，“就等你了，昨天的理綜卷拿出來，物理最后一道磁場題，讓我看看。”
連王諍都來湊熱鬧：“還有昨天數學那道雙曲線的題！我跟他們幾個對了答案，居然每個人都不一樣，我就不信了又是我錯！”
文晗看著被一群人圍攻地手忙腳亂的顧菘藍，哈哈大笑：“要是池大神知道自己在無意間奶了一群人，不知道會是什么表情。”
顧菘藍：“……”
＊
高考前一天晚上，何季給打電話文晗。
“昨天那張模擬卷的最后一道化學選擇題，你再給我講一遍唄。”
文晗正在享用彭艷剛給她送來的雞湯，聞言，皺了皺眉：“你這時候還來抱佛腳？”
沒想到會被懟，何季噎了噎：“不是說臨陣磨槍不快也光么？”
“光個屁。”文晗語氣一點不善，“啥都別看了，越看越緊張，把所有東西都收拾了，睡覺去吧。”
何季覺得自己有那么點委屈：“我睡不著覺啊。”
“睡不著也得睡，養精蓄銳啊。”文晗用湯勺敲了敲陶瓷碗，“快滾去睡覺，不然你考不到BJ去。”
“……”何季無語了很久，終是服軟，“明天就要高考了，你就不能對我溫柔點？”
“溫柔？”文晗看了看眼前的雞湯，倏而一笑，“何季。”
“嗯？”
“加油啊，我在未來等你。”
＊
高考第一天，顧菘藍很早就醒了。
她在床上翻了會兒身，越翻越心神不寧，干脆爬起來，穿衣洗漱。
打開門走出去，秦蕓也正好打著哈欠從房內走出來，見到她愣了愣。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起這么早？”她關上房門往廚房走，“我早飯還沒做呢。”
顧菘藍朝她走過去：“今天高考，我睡不著。”
“高考？”秦蕓夸張地轉頭看了眼墻上的日歷，一臉恍然，“哦對哦，今天是高考了！”
顧菘藍：“……”
秦蕓抱歉地笑了笑，走過來拍拍她的肩：“別的不要緊，腦子帶好了嗎？”
“……”
顧菘藍嘴角一抽，回她涼涼一微笑。
秦蕓完全不在意地拋開她去廚房做早飯了，留下蒙圈的顧菘藍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被秦蕓那么一搞，她好像沒那么緊張了。
時間差不多了，顧菘藍再一次檢查完東西，便和秦蕓道了別，走出門去。
剛走出門，便是一愣。
“不錯啊，今天很準時。”
迎面是少年明媚的笑顏，和戲謔上揚的醉人音色。
“嗯？”她眨了眨眼，依舊怔忪。
“走吧，”池曄直起身子，反手指了指樓梯，“該去學校了。”
“嗯，啊。”顧菘藍提步跟上他，“話說，今天是高考啊。”
“我知道啊。”池曄頭也不回地往下走，“就當作平常的一天開始吧，我好像很久沒有和你一起去上學了吧。”
顧菘藍終于回過味來，心下一暖，笑著加快了腳步跟上他：“是呀，好久了。”
初夏的清晨，空氣里帶著讓人清醒的芬芳。
頭頂是與平常一樣的陽光，眼前是與平時無異的風景。
平凡的上學路，與同一個人一起走過。
等車到站的時候，顧菘藍的心湖已經徹底寧靜了。
“對了。”車緩緩停下來，告別前，池曄叫住她，“忘了說一件事。”
“嗯？”已經起身的顧菘藍回過頭，“什么？”
“你送我的仙人球開花了。”
“真的？”顧菘藍眼前一亮。
那盆仙人球是她初一那年送給他的，算起來已經養了5年，是該開花了。
“嗯，”池曄淡淡一笑，“和你當年說的一樣，看上去那么丑的東西，居然能開出那么美的花。”
白色的花瓣層層盛開，靈動而飄逸，大氣又端莊。
猝不及防的美，最能讓人驚艷。
“我就說你不該小看它嘛，”顧若有所思地笑起，“我怎么覺得我最近能逢大運呢？”
……
下了公交車往學校走，顧菘藍看到有兩個人在門口說話。
黃淑湘站在杜凱新面前，前前后后地囑咐著，滿臉的不放心：“準考證帶好了嗎？筆芯有沒有多帶一根？現在不困吧，一會兒可要集中精力啊！千萬別緊張，可別跟中考一樣緊張到連會做的題都不會做了，那太吃虧了！”
邊上人來人往，他們倆站在路中間，成了一道最獨特的風景。
杜凱新握緊了拳頭，蹙著眉，看上去一直在忍耐。
終于，黃淑湘把所有要說的話都說完了。
“時間好像差不多了。”她點了點腦袋，努力去還有什么落下沒說的。
杜凱新嘆了口氣，終于出聲打斷她：“媽，你知道么，我現在最想聽你說的一句話是什么？”
黃淑湘愣了愣，敢情兒她在這兒說了半天，他一句都不想聽啊！
“是什么？”
他閉了閉眼，嘴角勾起一點弧度：“我想聽你說，你相信我，不論如何，都相信我。”
“……”
黃淑湘啞然地盯著他，半天說不上話來。
而她眼前的少年，這個讓她一直放心不下的兒子，此時此刻，卻不見有眼神閃躲，亦沒有氣惱慌亂，正堅定不移地望著她。
心里的某根弦突然被撥動了一下，黃淑湘緩緩地點了頭。
“好，媽我相信你。”
三年又三年，終于在最后的時刻等來這份信任，杜凱新笑了，笑得坦然，笑得自信。
“媽，謝謝你。”
……
待黃淑湘離開，杜凱新轉身往校內走，正好撞見停在那兒看著他的顧菘藍。
他微微一愣，就見她朝自己做了個打氣的動作：“加油啊！”
“嗯，”他笑著走過去，“你也是，加油！”
……
隨著人流一點一點地朝考場前行，顧菘藍仰起頭，望了眼陽光里湛藍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最后的最后，讓我們與這平凡而又不平淡的高中三年，轟轟烈烈地做一次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