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井是貫穿在洪荒與魔界之間的隧道,深邃如淵。
洪荒的空間與魔界的空間如同藕斷絲連,幾乎均勻分布在洪荒大地的魔井就是一根根纖細的藕絲,就像洪荒中隨處可見的登天之處。
這處魔井是一座黝黑的大山,大山的頂端是一個深邃的洞口,往外噴薄著滾滾涌動的魔氣,遠遠看去,像是一座吞吐著黑色濃煙的火山。
楮墨和八趾落在山腳下的茂密叢林中,長著四支長角的羊四處奔跑,成群游蕩,嘴里不斷發出‘恢恢’的叫聲,吞吃著遍布山林的魔怪尸身。
那些魔怪尸身泛著詭異的暗紫色光澤,面色猙獰,死相痛苦扭曲,撲倒的漫山遍野皆是。
一群青色的小鳥圍繞著羊群紛飛,翅膀扇動傳出‘嗡嗡’的震響,尾部的毒針閃爍著妖艷的紫光。
羊叫土縷,鳥叫欽原。
楮墨仔細的打量著魔怪尸身,頹然的面色變得愈發難堪,冷聲道:
“這些卑微的洪荒生靈,竟然敢肆意屠戮我魔界生靈。這些魔崽子也是凄慘,竟然叫兩個說不上名號的種族屠戮,還要生吞其尸……”
八趾漠然的看了看四周,猛然抖動一對魔翼,魔翼掀起一股巨大的狂風,將土縷和欽原絞起。
土縷被狂風絞成碎片,在大風中飛灰湮滅,欽原纖細的身軀隨著大風狂舞,像是風暴中的嬌蝶,嘴里發出凄厲的慘鳴。
狂風停息,飛灰紛紛揚揚的灑落在叢林中,又被天地間的清風拂起,做煙云散。
八趾咧了咧嘴角,帶著楮墨沿著山脊上的巖路蜿蜒而上,巖路上撲倒著眾多死狀凄慘的魔尸。
這些魔尸眉心或是后腦被貫穿出一個小洞,膚色發紫,死前凄慘掙扎,有的以指爪抓花面部,有的以手刨心,有的生生啃下臂膀。
痛苦萬分。
楮墨靜靜看著這些尸身,眉頭緊促,臉色郁黑,倒是八趾神色漠然,只抖了抖眉尖。
忽然,巖路上傳來‘恢恢’的聲響,而后一群土縷沿著巖路蜂擁而下,開始徑自吞吃起魔尸。
八趾勃然大怒,冷哼一聲,從鼻尖噴吐出一股大風,沿著巖路,將這些土縷吹的灰飛煙滅。
“我要清掃這口魔井……”
八趾話音未落,一道金光閃過,一群土縷恢復如初,依舊自顧自的吞食魔尸。
八趾皺起鼻頭,咧出一排閃著寒光的利齒,眼中魔火灼灼。
突然,從魔井中傳出一道璀璨的光明氣息,一道沐浴著金光的金袍神人從魔井中走出,沿著巖路徐徐而下。
“八趾弄風魔狼王,邪瞳楮墨麒麟君。來者可是八趾和楮墨兩位魔圣?”這尊神人開口發出九重聲音。
八趾和楮墨天生厭惡光明氣息,楮墨被金光照的須發皆張,八趾躬起腰身,渾身豪毛倒豎。
八趾促起眉頭:“半步證道?”
楮墨仔細打量這尊神人,看他眉心生有一枚金黃豎眼,腦后有一輪金光熠熠的神環,身后生了九條虎尾。
正是開明獸陸吾。
楮墨面色大變,大叫道:“開明獸陸吾?!八趾道兄小心,這廝是太陽老兒的哥哥,太陽老兒有司日要職在身,恐怕是叫這陸吾來擒我們的!”
八趾眼中兇光迸發,寒聲道:“區區半步證道,還未成圣,也敢來擒兩位圣人?”
陸吾被他們說的滿頭霧水,只得舒展笑容,緩聲道:“二位道兄可是要從魔井返回魔界?巧了,我前些時候路過此地,見這井不大好,就給封了起來,看來二位道兄是回不去了。”
楮墨聽的臉色發白,低聲道:“看來這廝確實是要來抓我的……”
八趾展開魔翼,從魔翼中噴涌出磅礴的魔氣,那些魔氣卷起一個個微小的風漩,攪得空間不斷破碎,八趾是個好戰狂徒,喝道:
“陸吾小廝,要戰便戰!休要多言,我看你渾身放金光的樣子就不爽!”
陸吾的金色發絲被大風吹的揚起,絲絲縷縷,他笑容愈盛,緩聲道:“二位道兄可是本源破損?巧了,我本源剛剛復原,掌控開明大道指日可待,如今二位道兄路過此地,我有些手癢,要不我將二位打死?”
洪荒仍是黑夜,陸吾腦后懸著一輪璀璨的光環,照耀出熠熠金光,如同一輪微小的大日。
可無論金光如何耀眼,卻照不穿身前的黑暗,那黑暗濃重無比,黑暗中的風漩凝滯不動,天地一片寂靜,好似只有透亮和幽黑的兩半天穹。
忽然,從濃重的黑色天幕中,沖出一股黝黑的光柱,帶著繁雜的魔音,直接往陸吾的頭顱而去。
楮墨身后浮現出巨大的魔影,嚷嚷罵道:“本圣看了金光燦燦的存在便是不爽,何況陸吾這小廝竟然還笑著說話,還說要打死我們!”
“八趾道兄,與我打滅了這廝的開明本源,看他如何發光!速戰速決,到了晝時那只混賬金烏就要來了!”楮墨不忘招呼一旁的八趾。
八趾并不言語,眼神冷漠,振動翅膀,那些卷動著魔氣的風漩化作洶涌的風暴,肆虐之處,宛如要摧毀世間一切。
陸吾三只金色的眼眸一凝,微微揚起嘴角,吐出一字。
“光――”
陸吾身后升起一輪巨大的光陣,光陣上交織著奧妙道紋,那光陣綻放出浩瀚的金光,照耀得天上地下皆是。
那金光宛如是世間最璀璨之物,照遍萬古也照遍諸天,無處不達亦無遠弗界,一如天地開明!
黝黑光柱和洶涌的風暴被金光一照便分崩離析,緩緩瓦解,最后便化作最細小的微粒湮滅在浩瀚金光中。
楮墨直接掏出通幽魔鏡,這輪魔鏡正中還破了一個窟窿,正是被馱龍的煉世神目射破,心中暗罵一聲,楮墨舉起魔鏡向撲面而來的金光照去。
金光照入通幽魔鏡的鏡面中,煉得鏡面滋滋作響,金光被魔鏡一照,照得金光黯淡無比,時間愈久便愈發黯淡。
陸吾的臉龐極美,宛如一個微小的汗毛尖都閃爍著瑰麗的神芒,他嘴角愈發向上,輕聲道:
“明――”
天穹突然變的絢爛多彩起來,陸吾身后的九條虎尾舞動,身后的光陣也變成九輪,這些光陣中噴涌出浩瀚的金光,如同大潮般涌向通幽魔鏡。
楮墨張口一吐,吐出一口精純魔氣,落在通幽魔鏡上,魔鏡放大,化作一輪巨大的門戶,將噴涌來的金光通通收入門戶中。
楮墨神色愈發萎靡,低聲道:“八趾道兄,這廝的戰力比那頭紅牛還要盛過幾分,待會兒我傾力一擊,你背起我直接闖入魔井,走了便是,不要與他糾纏?!?/p>
楮墨張口啐出一口魔血,面色愈發憔悴,忽然渾身氣勢一凝,從身軀中涌出磅礴的魔氣,那些魔氣如同浪潮,四下洶涌,頃刻之間便覆蓋了數百萬里洪荒大地。
那些洪荒中的生靈不論修為大小,不論法力強弱,都在魔氣中四下奔逃,但頃刻間便被魔氣侵蝕的點滴不勝。
魔屠百萬里!
陸吾臉色大變,卻哪里來得及去搭救億萬生靈,忽然,天地愫哭,降下茫茫血雨,那些血雨落在洶涌的魔氣海洋上,詭異凄慘!
楮墨張口大喝,發出震天隆響的道音。
戮――世――
泛著血氣的魔氣海震動起來,波濤拍天洶涌,從魔海中升起一輪巨大的豎瞳!
戮世邪瞳!
這枚邪瞳始一出現,便開始瘋狂吸收魔氣海洋,頃刻之間,蔓延數百萬里的瀚海便枯竭,露出殘破瘡痍的洪荒大地。
這枚邪瞳豎立著,高高懸掛在天穹之上,通體幽黑深邃,有密密麻麻的血色紋烙蔓延在邪瞳上,那些紋烙是復雜可怕的道紋。
邪瞳像是緊閉著,忽然,綻放出一簾幽光,宛如初初睜開眼眸。
那簾幽光愈來愈大,向天地間柔柔揮灑而下,仿佛要溫柔的屠戮世間一切。
楮墨面如枯槁,氣息微弱道:“八趾道兄速速帶我退走!”
八趾背起楮墨,振動雙翼,化作一道颶風飛向魔井。
陸吾大怒,三只金瞳中綻出灼灼金光,他拳頭緊握,放聲怒喝道:
“天地大光流!”
鋪天蓋地的金光從陸吾的拳頭中噴涌而出,頃刻間便流淌遍整個天地,天地間燦燦一片,放眼望去,只有無處不在的金光,塞得天地滿滿當當。
天地流金!
這方洪荒金茫茫一片,只在金光的中心出,有一枚發著幽光的邪瞳,最后,這枚邪瞳也在金光中慢慢流逝。
金光中什么都沒有,茫茫一片,從中不斷傳來打斗聲,鐘聲,風聲,怒罵聲。
金光散去,陸吾立身在虛空中,法衣破碎,赤著膀子,胸膛上滿是爪痕,嘴角的金色血液和膀子上的金血混在一起,順著胸口汩汩流淌而下。
陸吾手持一根金色大棍,大棍的頂端是一口金鐘,棍的頂端與鐘的頂端相連,散發著璀璨的金芒。
陸吾咧嘴一笑,金血順著牙縫流下,寒聲道:“世間皆不聞我陸吾之名,也不知我陸吾戰力無雙……兩位該為這億萬生靈丟了性命!”
陸吾怒吼一聲,手持金鐘大棍,兇猛殺向八趾。
八趾羽翼破爛,口鼻中流淌出藍瑩瑩的魔血,而楮墨則被扔在一旁,氣息奄奄。
八趾殺氣滔天,看著沖殺而來的陸吾,語氣森森,冷聲喝道:
“風來!”
四面八方忽然刮起大風來,那些風擁有巨大的偉力,或從遙遠的洪荒盡頭而來,吹倒無數神山,或從諸天深處來,吹破無盡虛空,或從天魔二界洶涌而來,上下交互。
大風,無處不至,亦無處不來。
這些神風圍繞著陸吾,相互縈繞,形成一個風繭,將陸吾包裹起來。
陸吾渾身金黃色的血液燃燒起來,綻放出如同金玉一般的光澤,可這些神風依舊在陸吾身上留下一道道溝壑。金黃色神血瘋狂的從這些傷痕中溢出,又化作金色圣火,被神風吹滅的干干凈凈。
陸吾怒吼一聲,摘下鐘棍上的金鐘,那鐘愈來愈大,將風繭撐起,最后這口金鐘竟然與天地同高!
陸吾眉心的豎眼綻放出一道絕世的金光,天地失色,這道金光宛如要奪去世間所有光彩一般,璀璨不可方物,撞擊到碩大的金鐘上。
“晨鐘一響,曰,混沌開明!”
鐺――
悠揚的鐘聲宛如最久遠的道音,像是要傳遍三界,宣告世間第一縷光破開混沌,為萬世開明的浩大功德!
金鐘震動,強大的道則直接蕩平了風繭,蕩平了所有風暴!
八趾渾身皮肉開裂,汩汩流淌著藍色魔血,嘴中更是大口大口的吐血,眼中神光黯淡。
陸吾赤著上身,渾身流淌的金色神血燃燒化作璀璨的光焰,扛起金色大鐘,用鐘口對著八趾。
八趾眼中神光暗轉,現出本源,各色神風從天地間瘋狂聚集!
生死之搏,一觸即發!
忽然,一頂白玉斗笠從天而降,巨大無比,立在陸吾和八趾楮墨之間,如同一堵玉墻,將兩方隔斷開來。
天穹上傳來一個溫醇的嗓音:“切莫再打,三位可否給我古三一個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