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安儒尋思著,這何恕當真不愧是她御史臺的人,這般出言不遜還真是有她幾分真傳。
“你信不信我待會叫廚房給你端碗餿飯給你吃?分明是你失約在先,現在還與我耍脾氣,我若是真實心眼等你來救我,怕是昨夜就凍死在那樓上了!”
安儒臉上輕笑,手中的燈籠終于點亮了,此時泛著暖黃色的光芒來,看著都覺得暖和。不過她心下卻琢磨著夜闌會不會與何恕說他救她的事,不過以她對夜闌的了解,那位多半是不屑于與人說道。
果然,安儒說完,何恕捏著那小兔子的手陡然一緊,只見那圓滾可愛的兔子上頓時多了一個癟子。
何恕長這么大,還未曾被用“耍脾氣”形容過,如今從安儒口中聽到,他只覺得異常刺耳,極想發怒,但又如安儒所說,他確實沒有按照約定去把她從房頂上救下來。
“嘖……”
安儒看著何恕一副受了侮辱的樣子,覺得好氣又好笑,她把險些被何恕捏壞的小兔子拿回來,一邊想著把那癟下去的地方鼓回來,一邊不甚在意的說道。
“看來你是覺得,在我這里沒了面子,心下不甘?!?/p>
何恕挑挑眉,看了眼安儒又轉向別處。
“安大人說笑了,在下沒有不甘?!?/p>
“呵……”安儒鼻尖輕哼,然后慢悠悠的坐下擺弄自己的燈籠,“我知道我在京中是什么名聲,我更知道你平時多半是瞧不起我這個右都御史。所以你覺得,居然欠了我這種人的人情,與我這樣的人有這種牽扯,實在有失身份,甚至辱沒自己的名聲?!?/p>
安儒說話間,小兔子已經修復好了,她把手中的東西放下,然后正了正神色看向何恕。
彼時天高月明,月光落在庭院里像是灑了一層霜。今夜無風,眼前的女子就地坐在庭院的臺階上,她身上裹著厚厚的外袍,分明是可笑而又蕭瑟,可她看向他的雙目中清朗的就像此時的月光,有點柔軟單薄,又那么磅礴灑脫。
“總之,我也不指望你能很快對我有什么改觀,你也當然可以繼續瞧不起我?!卑踩逍α诵Γp手捧著臉頰,“所以眼下,我就當做你年紀小,不跟你一般見識了。不過以后……”
“我作為右都御史,你的上司,若是你再對我不知禮數,言辭嘲諷,我也會用該用的規矩,該有的手段教訓你?!?/p>
安儒這話說的平和,但是何恕卻從她的神色中看出不一般的認真,盡管如此,何恕還是冷笑了下,他目光緊緊的盯向安儒看了好一會。
“安大人莫不是過傻了?在下不才分明卻是比大人要年長三歲,所以大人若是有看不慣在下的地方大可不必遷就,直接動手便是,在下也好知道一下,如今的安大人,是多么招惹不得!”
安儒摸了摸鼻子,再世為人這種事情,她又不能大肆張揚的說出來,不過在這雙十年華的殼子里,可是一個快要四十的老女人。
這事不能與外人道,于是安儒便直言,“你就當我今日過傻了也好,不過你這話我記住了,明日回了御史臺,我自是會要你好看?!?/p>
安儒這話是笑瞇瞇的說的,何恕聽了剛覺得一愣,轉瞬又惱火起來,他衣袖一甩當即便道,“好,大人這話,我記住了。”
說完他轉身便走,頭也不回,只扔了句,“告辭!”
安儒身邊一明一滅擺著兩個燈籠,她目送何恕遠去,伸了個攔腰,直到看到他將要走出大門才幽幽的道了句。
“慢走?!?/p>
回答她的是“哐啷”的關門聲。
這是阿春提著食盒來了院子,看到院中只剩自家小姐一個人,連忙問道。
“剛才那位公子呢?”
“走了。”安儒說完瞧見阿春依然滿臉不解,想了想便又加了句,“那小子有點隱疾,突然覺得不適,便回家去了?!?/p>
安儒解釋完,阿春表情越發懵了,她訥訥的點了點頭。
“那還挺可惜的,看著有模有樣的一小公子,算了,他沒口福,我們家大人有,今兒后廚做了八珍煲,可滋補了,大人多吃點!”
安儒點點頭,打開了食盒,然后突然想起被何恕砸上的大門還沒關,便吩咐阿春道。
“你先去把門銷上,然后過來和小姐我一起吃?!?/p>
阿春聽完微頓了下,之前安儒特別交代過,以后不能叫她小姐,要叫她大人,可是此時……
她抬頭望向圍在桌前笑瞇瞇地擺弄食盒的阿儒,臉上也笑了起來。
“恩,小姐,阿春這就去!”
夜間霜寒重,安儒雖然裹著厚厚的衣袍,但是好像還是凍著了,只見她連打了幾個噴嚏然后說話聲音都變了。
“小姐,你著涼了!”阿春也看出安儒不對勁,連忙加快收拾,“小姐你快些去休息吧,這些阿春就能收拾!”
安儒點了點頭,此時桌上還擺著兩個點亮的燈籠,安儒一手提起一個,“我去爹那里看看再去休息?!?/p>
安儒說著咳嗽兩聲,便拎著燈籠走到后院。
安府向來冷清,尤其是阿爹倒下之后,除了之前簽了賣身契的下人,其他的安儒都遣散了。
籠統主子都沒幾個,要那么些下人做什么。
又沒什么可伺候的。
安儒到了一處后宅,發現安儒端著碗剛剛走出來關門,看到安儒連忙點點頭問候著。
“小姐來看老爺?”
“恩?!卑踩迮e起了手里的燈籠,“我瞧著這個不錯,放一個在阿爹屋里。”
安叔看著就笑了,手指著那小兔子回憶道,“小姐小時候養過這個,后來因為要來京城,就給送人了,那時候還哭了好久。”
安儒聽著頓時茫然了,對于小時候的事情,有些印象深的記得一點,不過多半她都已經忘了,看了手里的拎的兩只索性說道。
“趕明兒,再買兩只回來,我再養養?!?/p>
等什么時候不想養了,就把小兔子宰了,皮毛可以做個手套,肉還可以下鍋!
安叔不知安儒這翻打算,只當安儒是轉了性子,笑呵呵的應了。
安儒進屋之后,看著床上躺著的人,深深的嘆了口氣,安叔一直把阿爹照顧的很好,雖然阿爹一直躺著,但是屋中并沒有那種古怪的腐味,相反一直有淡淡的清香。
安儒把燈籠尋個穩妥的地方掛好,然后走到床上,她輕輕給床上的人掖了掖被子,然后小聲念叨。
“阿爹,你放心,等我去了關外,不僅會護住阿哥,還會把毒醫帶回來,讓阿爹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