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夜闌聽到安儒這么說,唇角勾了勾,“你到現在還不知道他本名嗎?”
這話聽起來,明顯的另有玄機,安儒坐起來擺好要聽的姿勢,等著夜闌繼續解釋,好在夜闌也沒有吊著安儒的胃口,接下來說出話也著實是讓安儒大吃一驚。
“十三,本名夜非,在我家排老二,便是我名副其實的二哥。”
天——
安儒雙手并用扶起自己掉了的下巴,這出了一趟關外,遇到一場災禍,閉塞了半年,卻是接二連三的聽到重大消息,和自己阿爹的消息不同,這是人家家的,聽起來反而更加興致勃勃。
“難怪十三有時連名帶姓喚你,他瞧著不過十七八歲,居然是夜大人的哥哥?”
夜闌聽著這話則不以為然道,“他是幼時身體不好,被我娘送到了玄山,拜在玄山掌門門下做了第十三任弟子,也不知怎么長得,這般年紀了,還是個幼齒模樣。”
夜闌說這話的時候顯得有些嫌棄,在他看來這二哥不只臉沒有長開,腦子發育也是個遲緩的,即便是武功好,但是他們夜家但凡是個男子,向來都是習武的天才。
不值一提,完全不值一提。
不過這在安儒看來完全是匪夷所思,再回憶之前諸多瑣事,恨不得拍腿連喊三聲“難怪”!
她說怎的一隱密衛花錢做事總大手大腳,她說怎的夜闌和十三之間總讓她覺得有幾分古怪,她之前還想就憑這一手軍功就回京直接封了三品衛將軍十三定是光宗耀祖第一人了,結果人是夜家老二那就……
是極其平凡的操作了。
不過說來,眼下夜家三個兒子,一個官居一品京城堂堂九門提督,一位手握京城眼線監察群臣的御史中丞,一個最起碼也是名震關中的威武衛將軍。
“那你們兄弟三人現在京城豈不是風頭無兩了?”
安儒雖然這么說,但是表情卻不是贊美,反而是多了幾分擔憂,哪怕前世諸多已經改變,但如果安儒沒有算錯時間,眼下的弘歷帝應該已經因為長期的病癥,開始罷朝了。
秦毓與夜家并不交好,前世那人便是一繼位便削了夜太宰的世襲候位,后來的事情她入了宮便不太知道了,但……
應該是不會好到哪里。
“你莫要想太多。”夜闌說著又在安儒的發頂揉了揉然后了,便抽開了手背在身后,“家族盛衰本就是相互,非好既壞,榮也罷辱也罷,夜家什么沒有經歷過,你何必杞人憂天,倒是你自己,回京之后打算如何?”
安儒沒想到自己的心思被夜闌一眼看破,捏著下巴笑了笑,“我能怎么辦,當然是要回京向朝廷稟報下,若是不追究倒好,追究起來,想個像樣的理由解釋著實麻煩。”
夜闌看她雖然這樣說,但是語氣卻不是擔心的樣子。
“我以為你沒了官職,多少會有些失落的。”
夜闌的嗓音本來便低沉些,與人說話的時候便有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且他本人又不茍言笑,因而只要與夜闌接觸過,便都覺得此人高傲冰冷、不近人情。
雖然事實也是如此。
但是此時此刻,夜闌輕聲的問了這么一句,安儒居然覺得像安慰了一樣,她猛地的抬起頭想去看夜闌的表情,中丞大人就站在她的床邊,卻依舊是俊美如斯的容顏,依舊是寒霜般的眼眸,一時間安儒各種臆測便如冷水倒在剛燃起的小火苗上一般,噗哧一聲,全熄滅了。
說來也是,這樣的人,哪怕是偶爾溫柔了,多數也是錯覺。
夜闌見突然開始搖頭晃腦的安儒,不知所謂,正蹙眉想問,抬頭間卻與窗外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撞個正著,那般筆直筆直眼神,縱然是自問身處為難也可巋然不動的御史中丞大人,竟然也是“嚇——”了一聲,退了半步。
安儒猜到窗外有什么,但是她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便瞧緊了這冰渣子失態的模樣,臉上還帶著十分興奮的表情。
收拾好儀態的夜闌,微微吸了一口氣,輕描淡寫的把安儒的目光眈了回去,然后抬眸正視了窗外不知盯了多久的老頭。
“請夜太宰自重!”
窗外不是別人,正是來接人的夜闌他爹,此刻他正站在窗戶邊似笑非笑的盯著屋內,安儒聽到夜闌這么一喊,連忙是爬下了床,正想行個下官的禮,突然又想到自己現在已非御史,便猶凝著了一眼夜闌,糾結著自己要不要跪下稱一聲草民。
畢竟這老頭,眼下還是定遠侯。
“別理他,當朝元老,熟讀圣賢師叔不知非禮勿視,簡直有辱家門。”
夜闌此話說得有七分之不客氣,兩分之不孝子,還有一分之說不上來的任性,總之,安儒覺得自己還是跪下吧。
夜太宰抬了根手指對著自己小兒子指了指做了個“你小子等著”的動作,便連忙攔住要跪的安儒,“之前在京城聽說是個膽大的姑娘,怎的到了邊關吃了個小虧就慫了?這里天高皇帝遠的,哪有那么多規矩,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安儒腰還沒有彎下去,聽到這么一句,便抬頭愣愣的看向窗戶外一身布衣卻雙目如炬作抱懷狀的老頭。
聽說夜侯爺當初40歲才婚配,離經叛道在南明直至今日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今日方見,才真是窺覷了一二。
也虧是能養出三個這么與眾不同的兒子。
安儒心中暗暗喟嘆,腦子轉了轉,最終抱拳道,“既非朝堂,便是江湖,那這位……老前輩,晚輩有禮了。”
姓夜的老頭瞧著安儒這模樣便是哈哈一笑,滿意道,“像,現在道是有幾分像你娘了。”
呵——
安儒又大吃一驚。
“您認識我娘?”
“何止是認識?當初啊——”定遠侯正笑瞇瞇的要繼續說什么,看到小兒子看過來的眼神,笑瞇瞇的道,“當初老夫還抱過你呢,可惜你那時還小,現在定是已經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