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掩正埋在食物堆里,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抬首道:“對了,流云呢?”
蕭離疏卻是滿臉的不高興,臉上有些幽怨道:“你惦記他做什么。”
“他不是去查我娘親中的毒了嗎?”她嘴角忍不住一抽,心道你是有多大的醋勁啊。
老白在一邊伺候著,聞言便連忙答道:“流云公子這幾天都在閉門研究,送去的飯都沒吃呢。”
蕭離疏瞥了一眼桌上的菜,料想再多一個流云應該也夠吃,便向老白道:“你去請一趟吧,讓他來這吃飯。”
老白應了聲,正要走,卻聽大廳門外響起流云的聲音:“不用請了,我出關了。”
說著,流云便一頭蓬發和一身臟衣服就轉進來了,下巴還冒出了胡茬子,盯著那滿桌的菜簡直是兩眼放光,二話沒說直接坐在了蘇掩對面,先吃飯再說。
蕭離疏看著他風卷殘云的吃相,忍不住一臉嫌棄的往蘇掩那邊蹭了蹭:“你屬狗的嗎?聞著香就過來了?”
流云嘴里噎著一口飯便拿筷子指著他說:“我好歹為了查你要的東西餓到現在還沒睡過覺,你就不能稍微體貼我一下嗎?”
蕭離疏慌忙扯著袖子擋在蘇掩飯桌前,那一臉的嫌棄簡直要寫在臉上了:“你給我吃完了再說話!”
飯都要噴出來了好嗎!!!
蘇掩一向覺得自己吃相很不好看的來著,結果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流云的吃相,簡直是甩她八條街。
“那個,流云,你查出來了嗎?就是我娘中的毒。”
流云說話急險些被噎著,拼命把嘴里飯菜咽下去了,這才說道:“是曼陀羅,這種草藥非常罕見,我們大安并沒有適宜種植的地方,是一種強烈的致幻藥,用量稍微大點就可以致死,但是洛夫人并沒有任何出現幻覺的病癥,可見用藥量非常之低,并不會造成任何不適癥狀,按照骨骼中的毒素推斷,應該是死前五年左右的樣子開始的。”
“五年?那就是我出生時的事啊!”
“這種毒可以隨母胎遺傳到下一代身上,但是我把過你的脈,你體內并沒有任何毒素沉著,所以應該是你出生后的事情。”流云也真是餓壞了,一邊往嘴里塞了塊肉,一邊說道,“依照骨骼之中的毒素來看,就算沒有難產,能平安生下你弟弟,也最多一年就會毒發身亡的。”
蘇掩卻是從流云的話里得出了另一個信息,立馬追問道:“也就是說,我弟弟如果還活著,體內也會有曼陀羅?”
流云點了點頭:“也就是說,那個狼孩如果是你弟弟,靠這一點就可以證明。”
“那這個曼陀羅會有什么中毒反應嗎?”
“如果是洛夫人的量來看,就算傳到你弟弟身上,用量也很低,不會有什么不適反應,頂多身體弱一點罷了,洛夫人也是一樣,長期服用微量的曼陀羅并不會導致幻覺,只會導致身體越來越孱弱,于女子而言,也會導致不容易懷孕,在那樣的藥量下,能懷上你弟弟還帶足月份真真算是個奇跡了。”
……不容易懷孕?
蘇掩聞言忍不住捏緊了拳,如果是出于這樣的目的,那么楊氏……
就是第一個懷疑對象吧?
“對了,這曼陀羅既然我們大安境內并沒有種植,那想必出售渠道有限吧?”
流云點了點頭:“這曼陀羅呢,原產地是大幽境內的洛州,只有這一個地方的氣候能種植曼陀羅,在我們大安境內是禁止出售的,黑市里有價無市,輕輕松松就能炒到上千金一兩。當然,洛夫人這個情況,估計五年里才用了一兩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蘇掩垂下眸子,盯著眼前的飯菜入了神,既然如此,接下來或許可以從曼陀羅的出售渠道開始查起,只是她現在都十四歲了,如果是她出生后就下的毒就是十四年前購買的了,也不知道在這個時代能不能查得出來。
蕭離疏知道她心思,便伸手揉了揉她腦袋,柔聲道:“沒事的,別操心,交給我,你乖乖吃飯就是了。”
她聞言,便突然洋溢起一臉笑容,向他點了點頭,這便繼續低頭吃飯。
流云在對面看著他們倆的互動,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這可是堂堂的煞神啊!
煞神好嗎!
這么平易近人真的沒關系嗎!
這一桌正吃著,就見影子突然奔了進來,氣喘吁吁,徑直喊道:“爺!舒寺卿那里有消息了!”
蘇掩把筷子一丟,急急問道:“他人呢?”
“別急別急,讓舒寺卿小心送過來了,要不了一刻鐘就能到,蘇小姐你在家里等就是。”
“我……我哪能等的住啊!”
那是阿祁啊!
她弟弟!
她怎么可能乖乖在這里坐上一刻鐘?
蕭離疏拍了拍她肩膀,投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欲速則不達,乖乖等著吧,一刻鐘而已。”
她磨了磨牙,放下筷子趴在了桌上,她急啊!
流云一邊看著,一邊磨牙,單身狗還是離他倆遠一點比較好。
蘇掩被蕭離疏摁著不能走,只好硬生生趴在桌上扛過了這一刻鐘,很快,舒墨就帶著人,押著個用黑布蒙起來的木頭囚車,避開耳目從懷王府后門徑直進了東苑,蕭離疏聽到消息慌忙回去找了輪椅和面具出來。
她奔去接舒墨,見舒墨幾個人身上都多多少少掛了點彩,也來不及細問,便先扯掉了蒙在囚車上的黑布,囚車里的那個少年,正是把她傷至如此的狼孩!
依然呲牙咧嘴,依然衣不蔽體,依然渾身血污,只有脖子上那個吊墜,依然刻著那個“掩”字!
“蘇小姐,走遠點!”舒墨慌忙上前一步把人往后隔開,“這野人生性兇猛,會傷人的!”
蘇掩哪里還聽得進他的話!伸手推了他一把,便撲到了囚車邊,緊緊盯著車里人的雙眼。
他依然不會思考,眼底依然直白而簡單,只是,此刻眼底盡是恐懼和防備。
她突然伸進手去,狼孩受了刺激,立馬一口咬住了她手臂,卻是沒見鮮血,也不知是手疼還是心疼,她便潸然淚下,顫抖著伸進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乖,阿祁,松口,乖,我不傷害你,阿祁……”
那狼孩雖然是不通人性,心智不全,卻似乎是聽懂了一般,竟然真的乖乖松了口。
隨即,卻突然倒了下去!
蘇掩回頭一看,卻見是流云推著輪椅,和蕭離疏一前一后過來了,流云手里還保持著出針的姿勢。
“蘇小姐,別動他,我要給他診療一下。”流云說著,便把蕭離疏丟在了一邊,自己慌忙指著老白和大理寺的衙役把囚車打開了,然后抱起囚車里昏睡過去的人便徑直往回走了。
她知道流云該是有數的,這便捂著手,上前將他脖子上的玉墜拿了下來,隨后乖乖退下了,蕭離疏伸手一拽把人拉倒身前,仔細捏了捏她被咬的手臂,斂著眉滿眼皆是心疼:“你怎么也不注意些?”
“比第一次見面總要好些吧……而且連皮都沒咬破,只是單純咬了一口而已。”蘇掩說著揉了揉脖子,前幾天第一次見面,這小子差點把自己大動脈都給咬斷了。
“那也沒有你這樣胡鬧的道理,你現在與他說話他也是聽不懂的,何必傷著你自己?”
蘇掩聽他教訓,只好一邊打著哈哈,一便點頭連連應是。
舒墨在一邊看著這詭異一幕,下巴都要驚掉下來了。
這不是煞神嗎?
這不是蘇逝那小子的妹妹嗎?
這他丫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雖然他也眼見著煞神把蘇家的小姐帶走了,可萬萬沒想到會看到這么一幕啊!
正疑惑著,就見蕭離疏目光上一秒對著蘇掩還溫和如水,這一秒對著他就立馬冰冷如刃,頓時心下一涼。
喂喂,他堂堂一個大理寺卿,該不是要在這被滅口了吧?
蘇掩見他抬了抬手,立馬往上一撲把他手給摁在了輪椅扶手上:“想什么呢!你先回去,我馬上來。”
這丫是想當她面滅舒墨的口啊。
回頭大哥知道了還不剝了她的皮。
蕭離疏瞥了她一眼,又瞥了舒墨一眼,良久,到底是推著輪椅先一步過去了。
見煞神離開了,她這才松了口氣,捏了捏尚有點疼的手臂,向舒墨行了一禮:“見過舒大人,今日之事,還請舒大人幫我轉達給蘇大人。”
舒墨向她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還請蘇小姐放心,只是……那個野人……”
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啊?
蘇掩將丟進袖中的玉墜交給舒墨:“還請舒大人,將此物一并交給蘇中書令,屆時,你問他就是了。還有,關于我在懷王府一事,還請舒大人莫要傳揚。”
舒墨應了聲,接過墜子小心藏進衣襟前,這便立馬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