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離疏也算是拿她沒了辦法,只好說道:“好好好,不讓你管了還不行嗎,但是這管帳啊,你還是得學學。”
“不想學。”
“我教。”
顧氏憋著笑:“好好好,懷王教最好不過了,那阿掩學會看這幾本賬本也就是了。”
蘇掩抬首一臉苦相:“啊——!我不想學!”
蕭離疏拿折扇輕輕在她頭頂一敲:“有我教你你還不知足?”
“我學這玩意有什么用。”蘇掩攤了攤手,珍寶閣的帳有齊老管著,每月的支出收入都會來報備一聲,連網羅的帳也一塊包攬過去了,她完全就是個甩手掌柜,什么事都不用管,且不說蘇府了,真要嫁到懷王府去她也懶得管這些瑣碎的東西。
“有好處,你就乖乖學了吧,你這么聰明,真要學也很快的。”
想了想,蘇掩也沒好意思說她前世數學從小學開始就沒及格過。
……講道理除了會背九九乘法口訣以外,她看到數字就頭大。
但是蕭離疏哪能饒她,說教就是要教,當下打發了顧氏,把幾本賬本放膝蓋上就揪著她回聽楓園了。
在聽楓園和她一塊用過晚飯后,就把她摁在了臥房的書桌前。
“很晚了,你都不回去的嗎!”
蕭離疏淡淡然啜了口茶,心道這丫頭這里的茶葉還真的不錯:“你什么時候學會了,我什么時候走。”
……那他怕是要在這留到天亮吧。
不對估計天亮了也走不了。
他隨手把其中一本賬本往書桌上一拍:“先看這本,有很多問題的,看了就知道了。”
蘇掩忍著頭痛把賬本打開了,見上頭無非是記著幾家店鋪送進多少錢來,茶米油鹽醬醋茶又支出多少,一眼看去,什么問題都看不出來。
蕭離疏憋著笑,繼續提點道:“你看仔細,真的有問題,從第一項開始。”
她又翻回到第一頁去看,見第一項寫的是買了八十斤銀絲炭,十兩一斤,共花了一千二百兩。
……???
八十乘十等于八百。
哪來的一千二???
再往后看去,寫著買了十斤茶葉,單價居然寫著兩百兩一斤,總價兩千兩,這倒是算對了,茶葉也確實是貴賤不一,可貴的買不到十斤這么多,便宜的也賣不了兩百兩一斤啊。
這么看下去,要么是總額對不上,要么是單價出問題,總之一整本竟全是假帳,上頭記的沒有千條也有九百條,卻是沒一條是真的!
蘇掩嘆了口氣,把賬本一合,趴在桌上無力望天:“就算看出這帳的有問題,也沒法改啊。”
蕭離疏淡淡放下手中茶杯:“你當然沒法改正了,因為你就算看出來是錯的,卻不知道真正的數字。”
她聞言又嘆了口氣,所謂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就算知道這茶葉的價格絕對是錯的,她也不知道真正的茶葉價格是多少啊,再說了,也不知道楊氏到底買的是什么茶葉。
“而且,”他抬眸盯著她看,黑眸一瞬不瞬,“我猜這店鋪的入賬也是錯的,那幾家店鋪都是你大娘的人在掌管,到底是什么情況,你也不知道。”
“那幾家店鋪啊,我倒是知道一些。”她向他眨了眨眼,見他拿起桌上的小糕點要吃,便湊過頭去從他指間搶了,這才繼續說道,“我聽大哥說過一些,據說全是赤字,沒一家是賺錢的店鋪,但我出去玩的時候看到過幾家,都是地段不錯的旺鋪,大哥也時不時以君墨問之名悄悄的照管一二,照理來說不該是虧損的。”
蕭離疏看了看空空的手心,也沒生氣,淡然又去拿了一塊,望著她鬼精鬼精的眼神,便道:“怎么,你有想法?”
蘇掩在書桌前伸了個懶腰:“今天府中做主的成了我,大娘定不會放過我,明早肯定有一堆事要忙,至于這些店鋪嘛,讓網羅查去也就是了。”
說著便叫來了紅豆,這兩個小姑娘見蕭離疏和她一塊回來,便紅著臉在門口沒敢進來伺候,這會子她叫才進來,兩個人并肩站在一塊,悄悄抬眼打量他們二人。
書桌前點著一盞昏黃的燈,嬌小的少女坐著太師椅,趴在桌上,一頭青絲也隨之披散在桌上,而男子一身深墨綠色的衣服在昏黃燭光之下顯得有些發黑,輪椅就放在太師椅邊上,正一手支著腦袋,一手捏著一塊糕點要往少女嘴邊塞,那眼底的溫柔,足夠令世間所有女子傾倒!
只瞥了一眼,兩個少女便紅著臉微微一笑,低下了頭。
這懷王,對自家小姐可真是好啊。
“紅豆,去珍寶閣找一趟紅妝,讓她把蘇府的幾家店鋪全部查一查。”
紅豆應了聲便退下了。
見紅豆走后,便又向相思道:“我讓你辦的事你可辦好了?”
相思點了點頭:“我讓舜半路截下了,關在網羅,紅妝在查呢,說是交給她定能撬開她的嘴。”
“如此甚好。”
蕭離疏聽得一頭霧水,便抬首問道:“你們說什么呢?”
“沒什么,我讓相思把那姓林的老虔婆給截下了,關于我娘的死,她逃不了干系,也只有她開口才能牽扯到大娘身上。”
他不語,只點了點頭,心道這丫頭可真是惹不得,鬼精鬼精的。
“對了相思,你可知道這柴米油鹽的價格?”
相思聞言掩唇一笑:“小姐可能不知道,每個院子都有本小帳,由掌事記的,我們院里,正好是我記的。”
蘇掩眼睛一亮:“快,拿來我看看!”
相思應了聲是便退下去拿賬目了。
院子里的帳很小卻很細,每日開支鮮少有主子掏錢貼補的,基本都是府中中饋里發來的,每個院子按照嫡庶和長幼又有份例,幾乎都是固定的。
蘇掩翻著那兩本小帳,上頭相思用娟秀的筆記詳詳細細記載著,一本記著月初領來的月錢,又給院中下人們發了多少,而又領了什么來,用掉多少,而另一本是獲得了什么賞賜和贈禮,幸而相思記得仔細,連同單價什么的也一塊記下了。
對照著小賬上的單價,她另拿了一本新的賬本來,一點點一條條記載下來。
蕭離疏見她查得仔細入迷,便斂了眸子,悄悄把輪椅往前移,向相思招了招手,叮囑了一句什么,這便悄然離去了。
蘇掩找到了查對的方法,正入神呢,壓根沒有注意到身后人居然已經離開了!
而楊氏那邊。
楊氏被老夫人趕回院中,便有老夫人的婆子來把門,雖然沒明說要軟禁她,表現得倒是很明顯了。
她滿面頹然和絕望的癱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完了,現在什么都完了!
蘇珂仍未從那等嫉恨之中回過神來,來回在楊氏面前踱步。
她無論如何不能眼見著蘇掩過得比自己還好!
決不允許!
楊氏突然一把抱住了蘇珂,灰敗的雙眼重新散發出光芒,嚎叫起來:“阿珂啊!你是娘唯一的希望了!無論用什么辦法,你一定要成功嫁給太子!”
只要她是太子妃的母親,就算是老夫人也得給她三分薄面!
到時候,無論什么東西都能奪回來!
蘇珂卻滿臉厭惡地推開她:“事到如今你還怪我?要不是你不爭氣太子早把我娶回家了!”
太子至今不提娶她為妃一事,難道敢說不是因為她外祖家勢力敗落嗎?
而外祖家勢力敗落,還不是自己的親娘這個豬腦子害的!
楊氏被自己的親女兒這般指著鼻子罵,抿了抿唇低下頭去,她有什么好說的啊!
蘇珂也意識到自己這話說重了,便立馬扯出一絲笑意來轉移了話題:“娘,不能就這樣讓那小賤人做懷王妃!”
“我倒也是不想讓她嫁過去啊!可這婚事是皇上金口玉言所賜,哪能隨意就攪黃了?”
她倒是想啊,也得有這能力啊!
蘇珂神色一凌,邪佞一笑,一張俏臉都扭曲了:“我要毀了她。”
之前屢次算計,不是因為恰好出了其他事被擱置了,就是因為她不在府中,他們的婚期就定在五月里,還有三個月罷了,要是不趕緊做些什么,就來不及了!
楊氏眼睛又一亮:“你有何法子?”
蘇珂扯著嘴角,滿臉冷笑:“你不是說,表哥一直纏著你勒索不休嗎?”
“……難道,你想?”
“懷王再怎么喜歡她,也不樂意娶個破鞋!”
她那個表哥是個什么貨色她自己最清楚不過,縱欲聲色操勞過度,早就是半個廢人了,那個賤人,也就該配這么個廢人!
懷王那等英姿,豈是她能肖想的!
楊氏聞言,大有一副女兒終于長大了的模樣,復又燃起了生存的希望,冷哼一聲:“老太婆以為把這中饋交給那小賤人就沒事了,我倒要看看,沒了我,這蘇府還能不能動得起來!”
她自從嫁過來開始掌管中饋,也有二十多年了,那小賤人的親娘留下的人手早就被她拔干凈了,現在不論賬房還是各個花錢的地都是她的人,強龍還壓不過地頭蛇呢,她倒要看看,她一個還未出閣的十幾歲的小丫頭,怎么跟她留下的那么多人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