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蘇掩瞥了一眼規規矩矩束手站在父子倆身后的舒墨,“爹爹和大哥到底是干嘛來的?”
蘇持遠聞言這便向老夫人行了一禮,神色忽然就哀戚下來:“娘,錦兒一案,有些眉目了。”
老夫人眉目一凜,拐杖一杵:“說!”
蘇掩抬首瞥了舒墨一眼,便撿起了地上的賬本,攬著蘇祁走到了一側。
舒墨向前一步,給老夫人行禮道:“老夫人,我們起了洛夫人的墓,經仵作勘驗,發現洛夫人身中劇毒,就算不難產,也會因為毒發身亡,而且,此毒在洛夫人體內,至少潛伏了五年之久,若她平安生下小公子,也會傳給小公子,以此可證明小公子到底是不是蘇府的血脈,若老夫人有意,我可請大夫來證實。”
老夫人聞言盯著蘇掩看了一眼,蘇祁是她帶回來的,這個“親子鑒定”到底要不要做,還得尊重她的意思。
蘇掩緊了緊牽著蘇祁的手,淡淡點了點頭:“既然能證明,自然要證實才好,免得還有人質疑阿祁身份。”
老夫人也點了點頭:“這是自然的。”
舒墨揮了揮手,便上來一個老太醫給蘇祁把脈,老夫人隨即又向舒墨繼續問道:“你說,錦兒是中毒而亡?”
“是。”舒墨又拱手行禮道,“是產于大幽的奇毒曼陀羅,出售路徑有限,目前正在追查。”
老夫人點了點頭,著素秋塞了個紅包給舒墨:“既如此,這案子還勞舒大人多多費心了。”
舒墨立馬推辭著不愿收,蘇逝見狀狠狠踹了他一腳:“奶奶給的,你就給我收下吧。”
他磨了磨牙,沒了辦法,只好收下了。
給蘇祁把脈的太醫很快收回手來,向老夫人行禮道:“回老夫人的話,小公子體內確實有微量的曼陀羅,確實是洛夫人的孩子無疑了。”
老夫人和顧氏齊齊松了口氣,這下,整個蘇府也沒人能質疑這孩子的身份和血脈了。
舒墨把紅包往袖間一丟,便向老夫人道:“老夫人,我還有話問蘇小姐,可否請三小姐和我去一趟。”
老夫人點了點頭。
蘇掩便一臉懵的被舒墨拽出去了。
“你把那個林婆子藏哪去了?”
“……這個……”
舒墨長眉一擰:“你可別以為我不知道,我查了人,分明是你身邊的侍女帶走的。”
蘇掩嘴角一抽,只好打起了哈哈:“……呵呵。”
“你留著也沒用吧?還不如交給我,我會讓她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
蘇掩嘆了口氣:“我本來是擔心我那大娘要殺人滅口,這才提前一手把人藏到我這里的,不過既然是舒大人的話,我就放心把她交給你也就是了。”
舒墨點了點頭:“那她人呢?”
“你自己去珍寶閣領就是了。”
“哦——?”舒墨拖長了尾音,笑容里意味不明,“既然君墨問是阿逝,那與君墨問有關的珍寶閣,應該就是你的了吧?”
蘇掩磨了磨牙,狠狠踩了他一腳,轉身就走。
舒墨吃痛,下意識就蹲在了地上,再抬首,哪里還能找得到那少女的身影,忍不住暗自心道,這丫頭比她哥還橫啊!
她也不管舒墨,抱著那一大疊賬本就往回趕,等到了老夫人的大廳里,就見蘇家父子已經把蘇祁帶下去玩了,大廳里只老夫人顧氏他們還坐著。
老夫人見她抱著賬本,也沒管她跟舒墨說了什么,只笑著問道:“怎么樣,查了一晚,可看出些門道來了?”
她點了點頭:“我照著小賬查對了一遍,發現相府一個月支出只有五千兩上下,而賬上記的卻是條條項項里造假了五千多兩,底下鋪子里送上來的銀錢我還沒有查對,估計也不會是對的。”
老夫人垂眸,握著拐杖的手又緊了緊,五千兩啊!
一月五千兩,那是多大的一筆數字!
若這每月貪沒下的五千兩,全部入了楊氏的口袋,那她真真是要活刮了她的皮!
顧氏卻夸道:“不錯不錯,只一晚就參透其中門道了,果然不愧是你,學得就是快。”
蘇掩嘴角一抽,心道你是想夸蕭離疏教的好吧。
她可不打算承認。
“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我打算去查查那幾家店鋪。”
顧氏點了點頭,臉上掛著和煦的笑:“方向是沒錯,可府里還得開銷,你是掌管著中饋的人,府里吃飯做事和所有的支出都得聽你的令呢。”
老夫人也笑著點了點頭:“你要是一查店鋪查個一天,我們在府里,得餓一天肚子。”
蘇掩滿臉苦相:“怎么這么麻煩啊。”
老夫人和顧氏聞言便相互之間大笑出聲,蘇掩只好抱著賬本又去了賬房。
剛一走到賬房門前,就見里里外外圍了好幾層,無一不是府中各個用錢的地支來的丫頭婆子小廝,見了她來便立馬不懷好意的湊上前去:
“三小姐,伙房要買柴火,勞煩給我們撥些錢。”
“小姐,中午還要買菜呢,要不然做不了午飯啊!”
“還有小姐,送到各院的糕點和時令鮮疏也要買,也要支取錢。”
“三小姐,我們院里的炭火用完了,要支取些。”
“小姐,我家姨娘的胭脂用完了,要東市新開的那家胭脂店買的新款。”
“還有我家小姐的衣服,前些天勾破了,要換新的呢。”
“……”
蘇掩冷眼看著這群小丑蹦跶,斜倚著門看她們吵吵嚷嚷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完了,眼見著這位小姐一分分冷下來的眼色,竟是被震駭的紛紛閉了嘴。
見著終于安靜下來了,蘇掩這才冷笑一聲:“說完了?”
幾個丫鬟婆子礙于極度危險的氣場,竟是紛紛低下頭去,不敢接話。
她抬手指了指幾個人,冷聲道:“除了這幾個,其他全部給我回去,一分錢也不會支給你們的。”
幾個婆子這才跳起腳來:“憑什么!三小姐這是掌了權就不拿我們其他院子的當人看了啊!”
“就是就是!”
“夫人管家時也不敢像三小姐這般把我們趕回去!”
她冷眼嗤笑一聲:“炭火衣服胭脂這些東西,該是月初就發給你們的,賬本上都記得清清楚楚,這還沒到下個月初你們就來要,憑什么發給你們,想要?可以,我把老夫人請來,老夫人點了頭我自然發給你們。”
一聽她搬出老夫人,幾個要東西來搗亂的下人頓時蔫了,只好垂首退下了。
剩下的,就是來要柴火和今日肉菜糕點錢的人。
蘇掩抱著賬本徑直走進賬房里,府中現銀都存在賬房抽屜里,她在處理這些事情前得先確認一下楊氏那人到底是給她留了多少錢。
然后,就看見了一個空空如也的抽屜。
……這丫一分錢都沒給她留啊!
……混蛋!
她不死心伸手進抽屜又翻了翻,好不容易才算是翻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來,也不知道是遺忘在抽屜縫里多久了,總之紙張都發黃了。
“一個個說,要支取多少?”將那張銀票夾在指間把玩,她這才問道。
當下就有個尖嘴猴腮的小廝湊上前來:“三小姐,小的是伙房的,柴火用完了,掌廚讓我來支取五百兩。”
“五百兩?”蘇掩挑眉,“你是打算買多少柴?”
小廝腆著臉直笑:“三小姐剛掌家不知道,我們府中,五百兩的柴只夠燒半個月的。”
蘇掩磨了磨牙,沒忍住,念了句相思。
相思立馬上前踹了踹那小廝一腳,拿出小賬貼在他眼前:“看清楚了,市面上的柴火幾十文就能買十斤,五百兩的柴火足夠燒個三天三夜把你燒成灰了。”
那小廝也不知道相思的身手是蘇府的死士,只嘶叫著喊道:“你們養在深閨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知道柴米油鹽貴!”
蘇掩臉上掛著淡然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反而透著森森的冷意:“既然我們府中半月要用五百兩的柴火,那么我現在手里有一百兩,你倒是算算,能買幾天的柴?”
那小廝心底嗤笑一聲,暗道這三小姐怕別是連這樣簡單的心算都算不出來,便道:“三天。”
蘇掩笑意越發寒冷:“那用這三天的柴火量,能把一只豬燒成灰嗎?”
那小廝一愣,烤成烤乳豬他還知道,燒成灰算是個什么意思?
“快說,到底能不能?”
他被那冷然如霜的眼色一驚,下意識搖了搖頭。
蘇掩神色一冷:“既.然.三.天.的.柴.火.連.把.一.只.豬.燒.成.灰.都.做.不.到,那.也.沒.法.把.人.燒.成.灰.吧,我.倒.是.對.這個.結果有些好奇,你既然要領五百兩去買柴火,我就先親自去買一百兩的柴火,試試看我們蘇府三天的量,能不能把你燒成灰,如何?”
小廝臉色一變:“你這是在殺.人!”
“有何關系,”蘇掩笑容恣意,眼底卻布滿寒霜,看的那小廝心底發怵,“你本來就是賣身進府的,打殺都隨主子,我想打死你,也就打死了,你還想告官不成?”
那小廝抿了抿唇,竟是無言以對,只剩眼底駭然愈發入骨!
這三小姐,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