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山。
拓跋休止目光陰沉的看著不遠處嫩綠蔥蘢的叢林,拿起水壺喝了一大口,舔了舔脫皮的唇。
在他身后,是數千兵馬,一個個疲憊不堪的臉上皆是肅然之色。
他們已經奔波很久了。
“將軍,之前的人都是進了這個地方消失的。”一小將策馬來到了他的身邊,低聲說道。
“知道。”他似乎不想多言。
因為,無論那群漢狗是不是在里面,無論他如何把他們處死,都洗脫不了他的罪孽。
數千兵馬,竟被區區百人突圍!這種恥辱,可汗絕對不會饒恕!
感受了到了將軍的憤怒,將士們連忙把呼吸聲都控制的小了幾分,生怕將軍遷怒到自己頭上。
沒人敢小瞧這個年紀輕,面容硬郎的男人。
拓跋家族的人,無論做什么都會被原諒……
拓跋休止自然是不知道手下在想些什么,但他知道他此時必須去將功贖罪,抓住那群漢狗。
他深呼吸一下,右手緊緊握住了刀柄,目光似一頭餓狼。
“行軍……”他高聲喝到,抽刀唰地指向了前方那片叢林。
那個,葉玉顏他們隱藏的叢林。
而正在這時,一道快馬從軍隊后迅速奔向前方,馬上的北漠士兵汗流浹背,高舉著一塊令牌。
拓跋休止看了過去,眼神一凝,立馬翻身下馬。
很快,快馬停在了他的面前,士兵氣喘吁吁的在他面前跪了下來。
“將軍,親王有令,拓跋軍立馬南下支援,勢必攻破肖峽關。”
“是!”他回禮道。
打到肖峽關了嗎?那么連帶嘉峪關已經收獲五座城池了吧。
漢狗應該在垂死掙扎吧?
不,一個連天子都沒有的國家如何掙扎!
破城的收獲,應該不少吧?
拓跋休止微瞇上了眼睛,傳令全軍南下。
至于這山谷里的幾個散兵游勇,誰在乎呢?
在肖峽關的收獲,肯定足以將功抵過了。
很快,數千兵馬卷起了高高的沙塵,來的快,去的也快。
而山谷里的眾人,并不知道他們剛剛已經陷入了一次危機。
洞里,葉玉顏正在面對著幾人的審視。
“我覺得,挺好的。”蘇姝嚴肅的說。
“我覺得不大好。”巴圖反駁。
“我,我覺得,怎么說呢……”星夙有點急,皺起了眉頭。
“好。”馮七言簡意賅,但是說的認真,表明他真的覺得好。
葉玉顏頓時覺得有點頭疼。
“讓你們給我找東西你們沒找到,現在好了吧。”她埋怨起來,但眾人看不見她的表情。
此時的她戴著一個白紗攏著的帽子,帽檐寬大,白紗垂地。白紗有些許透明,因此就攏蓋了兩層,這便使人完全看不見里面。
而里面的人,還是穿著那套破舊的綠色儒衫。
葉玉顏深知,作為一個神棍,仙氣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早早的她就讓馮七出去找白衣女裝去了,然而,這荒山野嶺的,哪能說找到就找到?
最終還是葉玉顏親自出去,搶劫了一個走私商隊的布匹。
只能說,這神棍裝的太辛苦了……
幾個徒弟也是有些失望,他們還沒正兒八經看過師傅穿女裝的樣子呢!
“都準備好了嗎?”她看著星夙道。
“好了。”星夙連忙點點頭,眼里滿是好奇。
不止是他,葉玉顏的弟子們都很好奇,想知道師傅會做些什么。
山洞外,湖水邊,一百多名士兵早已準備就緒。
他們齊齊面朝崖壁坐著,滿是歡喜和激動的壓低聲音互相聊著,就像是等待校長發言的學生們。
“誒,你說真會有圣姑出來不?”一個圓臉麻子的士兵用手肘捅了捅旁邊的,搭話道。
“等著唄,等著不就曉得了。”旁邊那人不耐煩的回了一句,轉頭繼續和自己朋友聊起來。
圓臉麻子啐了一口,翻了個白眼,又踢了一腳坐他前面的人,那人立馬回頭怒目相視。
“哎呦臥槽,踢錯了。”圓臉麻子趕緊賠了個笑臉,待那人氣哼哼的轉過頭,他又啐了一口。
“前邊兒咋是個北漠狗,真是晦氣!”他悄悄道。
這也是這幾天時常發生的情況,祖宗打了百年的宿敵,此時衣食住行都在一起,你看我這不順眼,我看你那里不對,發生摩擦太正常了。
即便有著雙方的太子穩定局面,也還是阻擋不住小打小鬧什么的。
而由于北漠人數較多,所以漢國那幾位處于劣勢。
圓臉麻子撾耳撓腮的看看周圍,聽著那些翁嗡嗡的聲音,有些不耐煩了。
這都干坐了個把時辰了,這圣姑到底來不來啊?
而正在這個時候,他聽到周圍都安靜了,緊接著又是一陣斯斯的吸氣聲。
他連忙順著大家的視線看過去,只見瀑布旁的那個山洞那,站著一個看不清面貌的白影,甚至,連她的身形都看不清。
她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那兒,好似廟宇里面供奉的泥菩薩,無悲無喜。
但是,他們肯定,那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們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樣的人。
“皮相皆空。”空靈的女聲輕輕的道,似在憐憫下面只知皮相的凡人們。
士兵們只覺得,這個女子周圍的陽光更亮了些,好似在發光一樣,這,這世間真有這樣的人嗎?
忽然,那女子輕輕的往前走了一步,頓時失重,眾人的瞬間回過神來,同時變得驚恐。
“不要!”有人喊了出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沖動。
有更多的人往前跑去,想去接住她。
可是,那女子在離地一米的時候便穩穩停住了,眾人這才看見她手里抓有有一根藤蔓。
那白紗女子輕輕的落在了地上,腳步輕盈的向不遠處搭建的高臺走去,白紗微微被風帶起,露出了一節皓白如玉的小腿。
有人慌忙的移開眼神,不敢褻瀆眼前的一切。
他們都是士兵,而這個時代的兵,不過就是有朝廷撐腰的土匪而已,奸淫擄掠沒人做的少,可是,面對眼前這個人,他們就是生不起褻瀆的心思。
“天哪,你看!”有人壓低聲音驚呼道。
“看什么看!不知死活的東西!”有人喝道。
“不是,不是那個……”驚呼那人委屈道。
周遭那些人這才不好意思的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頓時一個二個的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白衣女子走過的地方竟然都生出了一朵白色的蓮花!
步步生蓮!
看見這一幕的人越來越多,他們的呼吸聲都紊亂了起來。
白衣女子似是看不見他們的異狀,徑直走到了那個臨時搭建的高臺之上,盤腿坐下,白紗頓時層層疊疊鋪在了地上。
清風徐來,蓮花漸漸的淡薄,直至消散,似是從未出現過。
那女子依然坐定,仿佛她從始至終就在這里,從未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