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靖安沒有立馬回答。
剛好車子在飯店門口停下,開車的士兵跑下來打開車門,顧靖安理好襯衣袖,將西裝搭在胳膊上下了車。
顧月還鎖著眉頭,臉上還掛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眼看著顧靖安都進了飯店大門,她才反應過來,急匆匆的下了車。
姚晟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事情查的怎么樣了。顧靖安回了房間,關門的時候留了縫。
果然,他走到辦公桌后面,還沒有坐穩,門就被推開了,顧月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很脆的響聲。
走到辦公桌對面自己拉開椅子坐下,緊緊地盯著收拾文件的顧靖安,咬著牙問:“哥哥,你剛才在車上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顧靖安無意的掃了她一眼,說道:“你不是已經猜到了。”
“哥哥!”顧月厲聲道。“你不可以這樣做,絕對不行。你打電話給袁先生,給他說你改變主意了。”
顧月說著,一把將手邊的電話推到了顧靖安面前。
顧靖安看也不看電話一眼,往椅背上靠了靠,看了眼她沉聲說道:“小月,我是你大哥,你越來越沒規矩了。”
顧月被自己的哥哥說的有些怯意,他很少對自己這么嚴肅的說話,可一想到哥哥要做的事情,她還是不放心。
想了想,還是勸道:“就因為你是我哥哥,我才更不要你做這種事,這分明就是是趁人之危,哥哥在我眼里是大英雄,有什么事能難倒哥哥,非要用這種方式。”
“英雄。”
顧靖安自嘲的笑了笑,“我從來就不是什么英雄,更何況,英雄不也照樣難過美人關么?”
顧月見顧靖安是鐵了心的,自己根本就勸不動,半晌又不放心的問:“那哥哥就不怕日后其華知道了恨你,她那么倔,不會輕易原諒你的。”
“小月,我想其華她應該不會知道的。何況,我也不會傷害她的家人。”顧靖安直勾勾的看著顧月。
顧月知道他的意思,這件事情現如今只有她知道,就算阿晟知道了也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哥哥這是怕她日后在陸其華面前說漏嘴。
沉默了好一陣,顧月才轉過頭看著顧靖安的眼睛,說道:“我不會說出去的,哥哥你也好自為之,紙包不住火的。”
說完站起來準備出去。
“等等”,顧靖安叫住她,“至于其華那邊,要怎么做,你到時候提醒一下她。”
顧月側著身看了眼顧靖安,一個字也沒說,踩著清脆的步子離開了房間。
夜深了……
房里只剩下顧靖安一個人,還有天花板上一盞溫黃色的大水晶燈。
窗簾被風吹得呼呼響,天空的月亮還未圓透,卻還是照的整個大地發亮。
顧靖安想,這么不光明磊落的事,這一輩子最好只做這一次。
但他也不后悔,關于陸其華說的此后永不再見,在今天之前他也以為自己可以做到,可真當陸其華握著他的手,跟他說她要走,說來世同生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
他眼睜睜的看著陸其華清瘦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繁華的街頭,離自己越來越遠,他從來沒有那么無力過。
他要把她留在身邊,哪怕無所不用其極也好。
他這輩子都不曾這么將一個人輕柔的放在心里,又怎么甘心就這樣相忘于江湖。
顧靖安抬起手揉著太陽穴,不經意間瞥見手上那道淺淺的疤痕,好像又看到了在茶樓第一次見陸其華時,她那有些害怕又惶恐的眼神。
明明出手劃傷了他,卻見他手流血,壯著膽子給他包了手,還找理由為她自己脫罪。
還有柳家酒會上,她朝他揚著下巴說不怕他,他不知道她還會有那么狡黠的樣子。
顧靖安想著想著,突然覺得陸其華好像在他身邊一樣,她的面孔像是在白色大劇幕一遍一遍跳動的畫面一樣,在他面前不停的出現。
他明明知道沒有,卻還是伸出手去撫摸她,手就要碰到陸其華那張小巧的臉上時,她又消失不見了,就像她漸漸沒入夜里華燈初上的街頭一樣。
顧靖安撲了個空。
手碰到堅硬的桌角,他猛的打了個冷顫。
睜開眼環了四周一眼,什么都沒有,阿晟還沒有回來。
原來是做夢了。
墻上的掛鐘還在左右搖擺,發出了幾聲沉悶的響聲,短針停在了夜里一點的格子上。
房間里空曠的能聽到掛鐘搖擺的回聲,門口守夜士兵的影子清楚的映在厚厚的玻璃上,給夜里添了幾分人氣。
顧靖安想到,自己以往的二十多年都是這樣過的,白骨成堆的戰場上他是一個人,在一呼百應的校場上,他也是一個人。
朱門翠玉的司令府也好,萬客皆居的飯店也罷,空蕩蕩的房間,整齊的大床,他都是一個人。
他以前從未細想和在意過這些,可現在他卻在意的很,是陸其華的出現,讓他開始倦怠起一個人的日子來。
是她讓他有了貪念,貪念溫暖,貪念陪伴。
夜那么長,顧靖安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整點報時的鐘聲也沒有再吵醒他。
凌晨五點鐘的時候,天還暗著,陸其華推開窗戶,屋外的水汽透著涼意,胳膊上立馬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陸其華折回去套了一件鵝黃色的大衣,抱緊了雙臂倚在床頭,她在等著天亮。
她的父親吉兇未卜,她根本睡不著。
房間里只開了床頭燈,暗沉沉的,陸其華想,幸好在這里住的不久,不然她是個念舊的性子,怕是又要感傷一番了。
她唯一舍不得的就只有顧月,那是她的第一個朋友,她身上有自己永遠都沒有的率性張揚,有她向往了很久的自由感。
陸其華想還是寫封信給她,不然打電話的話自己是肯定要被罵的。
起身走到書桌前,開了燈,給鋼筆里注滿碳色墨水,鋪好紙。想著怎么說才好,她不想讓顧月知道自己是因為家里出了事才回去的。
這樣的話,顧月定會告訴顧靖安,她不想再和顧靖安有任何的交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