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蘿正在和海濱的漁人僵持著。

她的性子本就不十分熱絡，對這種商談的事情更是不擅長，而那漁人則是鐵了心不肯去她指的地方，加上兩人的語言也有許多無法相通的地方，靠著比劃經常便曲解了本意，因此已經僵了快半個時辰也沒有談攏。

最后反倒是那漁人率先不耐煩了，甩開她便要走，把小姑娘氣得憋紅一張臉，狠狠跺了跺腳。

在打探海上遺址相關時便一直用精神力關注著她、因而清楚她當真就是和那一個漁人僵持到現在的曲縈終于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便從礁石后面走了出來，喝止了她。

“好了，娑蘿，人家不愿意，就不要勉強了。”

“曲縈先生？”

而那個漁人一見到她，驚住了一瞬，而后噼里啪啦地說了一大堆話，手上也同時比劃著什么，由于無論是語速還是比劃的速度都太快了，曲縈也沒有弄清楚他所表達的意思，但對方臉上的表情卻很好地說明了什么——那是很明顯的敬畏表情。

即使為了外出而特地選擇了結實耐穿、同時也是有些粗糙的著裝，但是長久積存下來的氣質卻不是那么容易被抹去的，若說曲縈年紀小還不顯的話，面對著自己，長久生活在邊陲的漁人也難免會生出些敬畏之心呢。

不過這樣，或許也是有些好處的。

于是她一邊放緩了語調，盡量選擇簡單的、易被對方聽懂的語句，并同時以手勢輔助著，表述出了這樣的意思：

「如果你不愿意載我們出海的話，我希望你能暫時把船借給我們，你的船是這里最好的，所以我也會給你足夠的糧食、青菜和布料來交換，或者根據你的意思換成其他的東西，有了這些東西，足夠支撐你渡過沒有船的日子。」

漁人愣住了，不過他也只愣了一會兒，就拼命地點頭表示愿意。

靠海而生的漁人從來不會缺魚，哪怕是在收獲不好的時節——但沒有人可以單靠吃魚來過日子，然而臨海的土地并不適合耕種，所以他們必須要用打來的魚到很遠的另一個村子去換取糧食、蔬菜，還有可以制衣的布料。

曲縈肯用這些他們生活所需的東西來交換他的船，他當然是高興得不得了，而在曲縈表示因為東西很多，所以打算直接送到他的家中的時候，這位漁人卻拼命拒絕了。

大意便是，寒舍簡陋不好讓她們進入，而且他的船價值幾何他也很清楚，即使是徹底易出不再收回，所需要的易物也不會太多，他最多請兩個漁友幫助就可以全都帶回了。

曲縈只有無奈地搖了搖頭，將隨身的儲物符中所帶著的、專門為了應對這樣的情形而準備的米面、青菜、布匹等取了一些出來——這一舉動又引得那位漁人以為是神明手段而差一點三叩九拜將船只直接拱手相讓不取分文就不必詳說了。

“果真是民風淳樸呢。”曲縈望著漁人歡天喜地地離開的背影，忍不住低聲念道。

“果然不愧是曲縈先生。”娑蘿有些低落地道，“只用了幾句話，就把我僵了半個時辰的問題給解決了呢。”

“你年紀還小，慢慢經過一些歷練，就會通曉了。”曲縈摸了摸她的腦袋，黑色的的頭發手感極好，“以后要在外邊行走，俗務總要熟悉些，否則，吃些虧還在其次，更怕的，是寸步難行。”

“我明白了，先生。”

“你明白就好。”曲縈點了點頭，“現在，船的問題就解決了，我們接下來所需要的，就是一名熟悉海上氣候的向導了。”

“先生還需要向導嗎？”娑蘿有些驚訝，“您不是很善于通過天象判別方向與氣候嗎？”

“到了陌生的地方，有經驗的本地人，總比外來者要有優勢。”曲縈眺望著遠海的那一抹渺影，“但從我打探到的情形看，這兒的人都對那片島嶼十分忌諱，想要找個人同去，哪怕出再高的價碼，都未必順遂。”

“因此，若是實在沒有，便算了吧。”

…………

在沿海的小漁村停留了半日的時間，卻沒有找到任何一個愿意指引她們去海上那座「鬼神的宮殿」的人。

曲縈略感失望，卻又覺得是在意料之中。

那片遠離陸地的海島上，有著一片破敗難掩曾經的華美、但對比現在裝飾風格則顯得十分陌生的宮殿遺址。

加上時不時會有的一些怪象，被視為鬼神的宮殿敬而遠之，也是不讓人意外的。

從被羽衣托付了尋找答案的重任之后，她便一直請外出的族人沿途留意可能與輝夜相關的傳言，然后在自己手上整合，從中尋找到輝夜的遺址可能存在的地點。

那些古舊的、裝飾風格與當下有異的建筑，必定是從無限月讀的時代延續下來的——無限月讀，造就了陸上人類文明的一個斷代。

但除了大筒木輝夜的遺址之外，更大的可能卻是，那其實是無限月讀降臨之前即存在的，古國天子的宮殿。

在來到這片海濱之前，她已經帶著娑羅去過了分別位于沙漠里、雪山上的兩處遺跡，但卻遺憾地發現那都不過是古國的遺址，與大筒木一族毫無關聯——雖然它們當年選址的時候必定是選在環境盡量宜人的地區，然而十尾的暴走、羽衣兄弟與輝夜的戰斗，都在這片土地上造就了滿目瘡痍，讓許多地域失去了原本的模樣。

不過經歷了這兩次失敗的經歷，她多多少少摸清了一些大筒木與陸上古國在風俗上的差異，而根據曾經到達過海上遺址的漁人描述來判別的話，那里，應當多多少少和輝夜有一些關聯。

由于天色漸晚，出海的事便被推遲到了翌日。

由天象觀察、加上當地漁人的積累經驗得出的結論是近期恰好適宜出海，于是第二日晨間，曲縈便帶著娑羅一同出海了。

主業是打漁的木船十分簡陋，好在她們特地選了質量最好的那一條，要去到島上應該沒有什么問題。

不過這樣的小船本來是必須通過劃槳來推動的，單憑曲縈一人之力雖然不是不可，卻必然走得很慢——在她們出海之前，還專門有漁人憂慮地詢問過她打算如何解決這問題，甚至已經戰戰兢兢，強忍懼意提出若需要便可同行。

本來是該高興之前如何利誘都沒人愿意擔當的向導有了著落，但曲縈看著他那強壓著心中的恐懼的模樣，最終也還是搖了搖頭說道自有辦法。

她所說的自然不是單純安撫那漁人，而是當真有了主意——她曾經從羽衣處學來十尾所賦予的力量「查克拉」是如何提煉的，而查克拉的用途實際極廣，即使仍是在摸索之中，也能帶來許多便利。

比如現在，便可以用查克拉操縱著水流，推動著船只前行，無論如何，也比人力推動來得穩定而迅速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