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男少女的情緒來得快，收得也快。課間的操場上，看到陽光下的美少女或者球場上飛揚的灌籃少年，砰砰然的心以為愛情的迤邐用這十幾年的所學也描摹不出萬分之一。

夜晚床上的輾轉反側，把自己置身于小說電視劇里，有種悠長的壯闊心情，間或悲情的敏感，驕傲純粹又美好。

許多糖被分手后，時常想，她和艾方耀，都不知道算不算愛情，最初蠢蠢心動，連喜歡什么樣的都沒弄清楚，就戀上一個人，付出感情。他的一點點好，她恨不得滿顆心捧著回報他。

但現實猶如一記耳光，清脆又響亮。

畢竟是高三狗，還有兩個月高考，騷情泛濫的情圣們逐漸收斂騷氣。

各科老師也都急得快內分泌失調，每天摔板擦丟粉筆，搖旗吶喊，指望學生們臨近終點再沖刺一回。

這兩個月，許多糖想起艾方耀的次數越來越少，她覺得，估計不用等到高考結束，她就可以把他忘得一干二凈。

如果他不再來騷擾她的話。

兩個月前，許多糖收到艾方耀寄出的同城快遞。

打開后看清楚里面的東西，許多糖一口老血差點嘔出來。

特么——禽獸！

她忍不住給他發了一條消息：艾方耀，你什么意思？

他秒回：這種私密的貼身的東西，難不成我穿？

她答：你可以丟掉啊。

他又回：浪費可恥，你留著繼續穿。

許多糖：你碰過的，我覺得臟。

艾方耀：……你，我也碰過。

許多糖：……

三言兩語就把她的防線擊潰，她沒再回他，和他斗嘴，從沒贏過。

四月第二個周末，禹城發生幾年來最大的一次地震，4.8級。

當時，寢室四個人，許多糖早起，她清楚地記得當時她剛換好衣服準備去教室自習，就覺得耳鳴、暈眩、耳邊全是“咚咚咚”的聲音，墻壁上的書、桌上的保養品開始掉。

她上鋪的李翹立馬從上面蹦下來，驚恐地喊：“快跑！地震了?！?/p>

同宿舍的一個妹子，全身顫抖，拉著她一起就往門外跑，走廊里，樓道里，全是推推搡搡，衣衫不整的女生。

許多糖跑到門口，全身都是冷汗，全身都在顫抖。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周圍全是一幅幅驚恐的臉。有些裸睡的女同學，只能尷尬的在宿舍樓大廳裹著被子。

余震很快來了，寢室里的還有大廳里的，都不敢再耽擱，人群烏央央地往外沖，很快，許多糖裹夾在人群里就隨人浪移開，跑到了操場上。

一下子，她和宿舍里的女生被沖散，許多糖發現周圍全是她不認識的人。

有情侶們抱著，女生們互相抱著，哭泣著，驚恐著。許多糖動不了，沒有空隙，周圍站滿了人。

就在慌亂之際，她看到了艾方耀。

他好像在找人。

在那萬分緊急的時刻，許多糖竟然想，他應該在找曹璇吧，聽說她為了更方便和艾方耀約會，已經搬到宿舍了。

許多糖雖然心里害怕，但倔強的自尊令她沒叫他。

室友找到她，問她有沒有事，她說沒事，后來她們都上樓去換衣服，穿內衣；每分每秒都在余震，許多糖不敢上去，就坐在操場上花壇旁邊。

她甚至想，如果她不幸命喪于此，許多洋有了顧箏姐，應該也不會太難熬吧。

埋著頭，不知道過了多久。

“許多糖！”

她抬起頭，艾方耀頎長的身姿有如天神一般立在她面前。

許多糖還沒反應過來，一波強余震又襲來。

所有的驚懼在這一刻達到頂峰，她下意識撲到艾方耀懷里狂哭，哭了很久很久。

他在人群中抱著她，安慰她。

后來，艾方耀拉著她的手，問她之前跑哪里去了，宿舍門口還有操場轉了好幾圈，也沒看見她。

許多糖才知道，原來，他步履匆匆，眼神焦灼，不是找別人，而是她。

她回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溫暖而干燥，莫名的叫人心安而舒適。

許多糖沒告訴艾方耀，因為她害怕他在找別人，不是她，所以她不敢叫住他。

操場上全是穿著睡衣的同學，光腳的，一只鞋的，沒洗頭的……一群難民。

艾方耀帶著許多糖選了操場上的石梯上坐著。

猶豫了好一會，許多糖還是忍不住問道：“我沒事了，你……不去看看她？”

艾方耀側過頭看她，短短一個多月，人好像瘦了一整圈，人憔悴蒼白了許多，知她在試探，他看她的眼神帶著頹靡和糾結，最后沉聲吭了句：“這就去?！?/p>

許多糖平復安定的心又揪起，唇角哆嗦地看著他的背影，心便薄涼地往深谷里落。

*

許多糖從來都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危難時刻，艾方耀找她，或許是習慣使然，冷靜下來，他還是放不下曹璇。她不該意志不堅定，因為他一時的善意，就忘記他的背叛。

隨著天氣越來越熱，距離高考的日子也越來越近，數不清的試卷堆得有山高，許多糖都不敢多喝水，怕浪費時間跑廁所。

校園里旖旎的氛圍變淡，情人坡上罕見小情侶的身影，就連艾方耀和曹璇，也好久沒出來虐狗了。

六月終于來到。

六號晚上，許多洋和顧箏回來了，特地回來給許多糖加油助威。

三個人一起在學校不遠的一個小飯館吃飯，許多糖非常平靜地說起她和艾方耀分手的事。

淡漠地像是在討論天氣。

許多洋蹙眉了好一會，顧箏心疼地抓著她的手，她本來還頭疼一會要怎么安撫暴躁的許多洋。

但預料中的勸說和怒罵都沒有，許多洋什么都沒說。

禹城已經沒有她們的家，許多洋和顧箏在離考場不遠的一個賓館定了房間。

回賓館前，許多洋將許多糖摟在胸口，低聲說：“妹，什么都不要多想，明天安心考試，考完哥帶你走?！?/p>

她悶聲應了“嗯”。

算是答應了。

高考第一天，許多糖和徐嬌結伴七點鐘就到考場門口，許多洋和顧箏也早早候著等她，一邊給他們扇風，一邊幫她們檢查準考證，筆等東西有沒有帶齊。

當天的日頭很大，許多糖原本以為自己會很緊張，其實并沒有，一切準備就緒，有了底氣，剩下的就看運氣了。

隔著人山人海送考的家長，遠處的一棵梧桐樹下，許多糖認出那是艾方耀。

艾方耀似乎也覺察她看到他，就沖著這邊比出一個V字手勢。

這時，徐嬌拍她肩膀，“要進考場了，快走吧?！?/p>

隨著人群，許多糖頭也不回，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