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7月30日,余周舟被生怕耽誤飛機而早早把她趕出來的老媽送上了親戚的小汽車,小汽車穿過戈壁,穿過賀蘭山,跨過內蒙和西夏的省界,略過西夏王陵,一直開到百多公里之外的回族自治區銀川機場。
匆忙出發而餓著肚子的余周舟搭上一架銀川飛往西安的無餐食航班,在西安機場再轉機飛往深圳,在深圳機場搭跨境巴士,中途下車過海關、安檢、再上車,終于拖著幾乎要報廢的行李箱和一路被東倒西歪的行李箱撞得青紫的雙腿,在夜晚抵達香港灣仔碼頭跨境巴士站。
晚上九點的灣仔碼頭巴士站,除了一輛接一輛的巴士不斷過來停下,以及粗聲大氣的巴士司機來回換班以外,黑乎乎幾乎什么都看不到。
走錯路的于飛找到餓得六神無主的余周舟時,她已經開始構思怎樣在香港才能成功報警了。
于飛幫余周舟找了一處房子,但要一個月以后才可以入住。剛來的這個月余周舟要和于飛暫時合租。
于飛住在西環的屈地街,一條街頭可以喊話街尾的小街,樓卻是密密麻麻一棟擠著一棟。
人們來來往往擠來擠去,生生把一條小馬路擠出了鬧市區的派頭。
屈地大廈在小街的中間,入口只有一扇鐵門。屈地街有很多這樣的鐵門,一扇門就是一棟大廈。
走進鐵門,狹窄甬道的左側是住戶信箱,右側是窩在樓梯下的管理員,前方是樓梯入口。
勉強拉著行李箱走過去,站在一個鐵閘門面前,于飛說:“在十一樓,咱們等等電梯。”
這么古老的大廈里居然還有電梯,這倒是個驚喜。
余周舟想知道電梯在哪里,還沒來得及找,就聽到沉重的碰撞聲砸在自己面前,地面震了一下,接著于飛使勁拉開面前的鐵閘。
余周舟本來以為鐵閘是某個人家的房門,沒想到拉開以后看到的是一部剛剛落下的、沒有自動開合門的上個世紀的電梯!
余周舟跟著于飛走進電梯的腳步有點哆嗦,進去以后,于飛使勁把鐵閘門一合,按著十樓的按鈕,電梯開始吱吱呀呀上升……
伴隨著一個又一個樓層的鐵閘在面前飛過,余周舟在無限驚恐中抵達了在香港的第一個落腳點,一個搭電梯只可以抵達十樓然后還需拔動雙腿再爬一層樓梯的:屈地街屈地大廈十一樓B室。
經過如此一劫,房間自然也不必心存幻想。這是比整棟大廈的外表看起來還要更古老的舊時代套間,房內老舊破敗到余周舟懷疑這里自建成以后就沒有再翻新過。
至于這棟大廈的建成時間,按照和同類型的內地大廈比較,這里看起來怎么著也有三五十年了吧!
“西環這里都是老樓,住住你就習慣了。”于飛幫余周舟放好箱子。
“還行,你之前給我打過預防針。”余周舟其實想說這比預防針里提到的內容超綱多了。
“我托喬峰給你找的房子不錯,樓齡才三十多年,比這里新多了。”
余周舟震了一下:“那這棟樓多少年?”
“這棟啊……記不確切了,九十多年的樣子吧!”
一棟幾乎百歲的大廈……
余周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我大概是走錯片場了,明明是奮斗劇,怎么串臺到了穿越劇。”余周舟走進自己房間的時候想。
余周舟住的那間是一個師兄剛搬走騰出來的……儲物室。
房內除一張單人床以外不會有任何多余空間,通俗的說,進門就只能上床,然后躺在床上把歪歪扭扭的推拉門扯上。
關門之后的小單間一片漆黑,不分晝夜。
余周舟一邊摸摸索索換衣服一邊心里默默慶幸:還好只在這里暫住一個月,否則非憋死不可。
余周舟換了衣服放好東西,簡單看了看其他房間,和室友打聲招呼。
整套房目測大概有六十平米,一共有四個臥室。
除了二房東于飛和剛剛來暫住的余周舟,還有一位高齡在讀博士高維,和一位適齡在讀博士小立。
高維是老大哥,兒子已經上小學了。
小立是一位東北來的回族姑娘,和余周舟同齡。
當得知26歲的余周舟已經博士畢業時,高維和小立紛紛向她投過來羨慕和凄楚的目光。
余周舟不太習慣和不熟悉的男生混住在一起,客客氣氣等大家都睡了以后,才去洗澡洗衣服,折騰到很晚才躺下。
閉眼之后她發現這個房間緊挨電梯,齒輪運動和鐵閘開合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
還有房內裝著一部不知道多少年都沒有保養過的冷氣機發出拖拉機一樣的聲響。
這一晚不用說,余周舟能睡好才怪。
早上鬧鐘響的時候,余周舟剛剛做了一個混混沌沌不知所謂的夢。
鬧鐘仿佛從遙遠的天邊飄來,伴隨著電梯在不知哪個樓層的顫栗。
余周舟感覺現在還是深夜,房間內和昨晚睡下時沒什么兩樣,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她掙扎著坐起來,摸索著打開燈,在床上以極其別扭的姿勢穿好衣服,再費力拉開房門,拖著鞋走出來,借著小立已經打開的房門向窗外看,天其實已經大亮了。
“沒睡好吧?”小立正在收拾包準備出發。
“嗯……電梯吵,空調也吵,房間好黑……”余周舟已經顧不上客氣了,她還在發懵。
“這么早起來啦?”
余周舟回頭一看,是于飛光著膀子穿著大短褲從房間里出來。余周舟的眼睛一下子不知道該往哪兒看。
輪流洗漱完以后,于飛帶著余周舟出門了。
從屈地大廈出來,沿街走到一個菜市場,這里是石塘咀街市。
街市一共有三層,分別販賣蔬菜、水果和肉類。
從街市的一樓搭慢悠悠的電梯到三樓,三樓后門出來以后是又長又陡的斜坡。
爬完大概幾百米的山坡,接著是幾十階的樓梯,樓梯過了是空中天橋過馬路,等走出天橋進入黃克競樓等電梯的時候,余周舟感覺像是剛跑過一場馬拉松,她已經喘得不行了。
電梯出來進入辦公大樓,一股寒氣撲來。
樓里超級足量的冷氣迅速把余周舟一路暴曬爬山激發的大紅臉吸收了一部分回去。余周舟這下放松了不少,不用擔心自己的高原紅被笑話了。
走廊盡頭辦公室的門開著,呂教授就坐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