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易這一笑,算是徹底破功,本來就是一肚子新醋,本身沒多酸,被余周舟擠兌了幾句,迅速給中和了。
亞熱帶的深秋雖不似北方那般寒風蕭瑟,但也涼氣侵人,柳易本就清瘦,再加上衣衫單薄,早就凍透了。這種時候,余周舟給了臺階下,柳易恨不得馬上順坡下驢,趕緊回到自己溫暖的小窩。
余周舟前面帶路,柳易縮著脖子屁顛兒屁顛兒地就跟了過去。
余周舟打開門,柳易正要邁進去,腳還沒伸進去,“嘭”一聲,門正對著鼻尖就關上了。
柳易懵了,什么情況?
還沒回過神的功夫,門突然打開,一件厚外套和一部手機丟了出來,接著門又迅速關上。
柳易迅速穿好外套以恢復正常的體溫和思維,然后撥通了余周舟的電話。
沒人接。
拿下手機,看到幾條未讀消息。打開一看,全是余周舟的。
有幾條是早先發出的,柳易剛剛“離家出走”時余周舟在找他。
最新的一條來自半分鐘前,新鮮出爐的質問:“大半夜離家出走你能了是吧?外套穿好別感冒了,也別敲門別大吼大叫打擾鄰居。那么喜歡往外跑,今晚你就在外面待個夠!”
柳易本來還想進屋暖暖身子然后再順勢拷問一下有關阿迪的過往,沒想到門都沒進,反被余周舟將了一軍。
氣得柳易正想敲門,又想起余周舟提醒的不能打擾鄰居。撥打了幾次電話,余周舟就是不接。深更半夜,又不好意思穿著睡衣去朋友家。柳易一米八幾的大個兒,如困獸一般在狹窄的樓道里團團亂轉。
余周舟倒是樂得舒服,往床上一倒,擺成一個大字,在香港蝸居的僅有一米五寬的所謂超大雙人床上,享受著難得的舒展。
柳易轉了幾圈,毫無辦法,最后一屁股坐在家門口,給余周舟回了一條消息:“你神經病啊!既然不讓我進門,干嘛還費勁把我帶回家門口?”
不到半分鐘,余周舟回了:“防止你在外面凍死沒人收尸。”
柳易這心里被撩撥地難受,狠狠地發過去一句:“那你就不怕我凍死在家門口?”
余周舟秒回:“樓道里比較暖和。”
柳易繼續發:“那我現在就到空中花園去,繼續在外面凍著!”
余周舟回復:“當我是情種嗎?還玩這種套路?”
“老婆大人,開門吧,凍壞了老公不值當啊!香港看醫生多貴啊!”柳易服軟了。
“咱們兩家公司都包醫療保險,醫生隨便看!”
“就算凍不壞,這事兒也丟人啊!回頭鄰居們都知道你半夜驅逐老公的事兒了,你在小區里怎么做人啊?”
“你當這里是三四線城市的八婆集中營嗎?放心吧您,鄰居們連我姓啥都不知道,大家都忙著呢,誰有興趣關心別人家的八卦!”
“怎么沒人關心,今天你不還在樹林里偷偷摸摸看鄰居的桃色新聞嗎?”
“偷看的是你!我是被你拉過去的!再說了,那是我鄰居嗎?那是我下屬!”
“你下屬的感情問題你都尚且如此關心,我是你老公,怎么就不能關心一下你過去的感情生活了?我過去談過幾段戀愛可是全都老老實實一五一十主動交代過了,怎么到了你這里就不能痛痛快快坦白一下?”
余周舟看到這里,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明明是自己大半夜一聲不吭跑了,回過頭來反而埋怨余周舟沒有坦白交代?
想要交代什么,你也得先問一句吧?一句不問就跑了,連給個說的機會都沒有就興師問罪算什么嘛!
余周舟懶得回柳易,手機一丟,干脆蒙頭睡覺去了。
一個人霸占一張雙人床雖然舒服,但習慣了兩個人在一起,一個人多少還是會有悵然若失的感覺。更何況,另外一個人就在幾米開外的門口蹲著。
余周舟蒙著被子躺了半天也沒睡著,悶悶不樂地翻了個身,正好看到電話在閃光。下意識地拿起來,十幾條未讀信息掛在屏幕上。
余周舟閉著眼睛悶哼一聲,到底還是打開了手機信息。
她倒要看看柳易還能說出什么花來。
讓她沒想到的是,柳易的未讀信息只有一個,里面寫著:“老婆,我好像感冒了。”
余周舟一看就是柳易的慣用伎倆。為了多睡一會兒,柳易每天裝病不重樣,不是頭疼就是肚子疼,余周舟都懶得拆穿他。
剩下的十幾條未讀信息,全部來自阿迪。
第一條:“舟舟,睡了嗎?”
第二條:“這么早就睡了?我記得你在港大那會兒,聊天聊到深夜都不回家呢!”
“今天喝了點兒酒,感覺自己暈乎乎的。”
“要不是今天王瑾拉著我過來,我都沒想到你現在的生活是這樣……我是說,沒想到你這么快結婚了,比我還早,呵呵。”
“你家里的事情,怎么樣了?”
“我是不是問得有些太晚,過去的事情,看樣子已經完完全全過去了。”
“現在的你越來越好,也算苦盡甘來了。”
“今天吃飯的時候,我從朋友的角度出發,說你有些偷懶、希望你能更上一層樓。其實在我的內心深處,是羨慕你的。希望你別介意我提出那些不識好歹的建議。”
“我們年齡相仿,而你卻處處走在我的前面,不僅走得快,而且走得瀟灑,做為男人,在你面前我從來都是有些誠惶誠恐的。”
“甚至,有些自卑……當然,最多的永遠是對你的敬佩。”
“感情上那么大的痛苦,你都一個人默默地熬過去了,而且不但熬的過去,還能活得更漂亮。”
“而我,無牽無掛無憂無慮,反而現在還單著呢,真是諷刺。”
“舟舟,當初如果我勇敢一點該有多好。”
“我是不是,已經完完全全、徹頭徹尾地錯過了?”
余周舟把手機丟在一邊,情緒復雜。
說對阿迪的出現毫無波瀾,那是騙自己也騙柳易的。他們曾經互相心動過,但卻總是因為邁不過心里的坎而處處躲避。他們算是朋友,卻又不如普通朋友那般心懷坦蕩。
世界上總有那么一種尷尬的關系,通俗說起來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往深了說,不過是心有所動,卻又互相嫌棄。偏偏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最初的嫌棄慢慢演變成了成熟之后無法原諒的幼稚之舉,最終剩下的,只有為何這也能錯過的憤怒和懊悔。